墨点。
他凝视着窗外的夜色,费城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像撒了把碎钻在绒布上。
“告诉斯特林,加快码头工人培训——我们要让那些骑士团的眼睛看见,六百名工人不是数字,是六百名会写请愿书、会去教堂做礼拜、会在选举日排队领选票的公民。”
三天后,理查德·摩尔攥着《经济学人》剪报冲进鲍厄里银行时,衬衫领口的褶皱里还沾着咖啡渍。
“康罗伊!他们说我们的模式被英国引用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音,“财政听证会明天下午两点,我要在质询环节念这段——”
“不。”康罗伊将一杯冰镇柠檬水推到他面前,“你要问的是:‘当母国都在学习我们如何让资本有温度,宾夕法尼亚的议员们,凭什么要退回用工人血泪换利润的旧时代?’”他翻开桌上的《议会辩论规则》,在“质询时间”那页画了道线,“安东尼会说这是‘外国干涉内政’,你就举起这份剪报——记住,要让镜头拍到你手指颤抖的样子。”
理查德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柠檬水一饮而尽。
“我祖父是爱尔兰移民,在匹兹堡煤矿被落石砸断过腿。”他的声音突然放轻,“我今天早上路过市政厅,看见三个华裔老兵在给圣诞树挂彩灯——他们说要给孩子们表演‘中国龙’。”他抹了把脸,重新攥紧剪报,“我会让他们的名字出现在辩论记录里。”
安东尼·卡梅伦是在家族酒窖里接到辩论邀请的。
他捏着烫金请柬的手青筋暴起,酒液顺着指缝滴在波斯地毯上,洇出个深色的圆斑。
“那杂种想让我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出丑!”他对着电话吼道,听筒里传来叔父西蒙·卡梅伦二世的冷笑:“出丑的会是他。你只要记住,把话题引到‘外来资本控制本地产业’上——别忘了,他那个鲍厄里银行有三分之一股份在伦敦人手里。”
辩论当晚,宾夕法尼亚大学礼堂的穹顶水晶灯将每排座椅都照得发亮。
康罗伊站在讲台中央,深灰呢大衣的衣角被穿堂风掀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亚麻衬衫——那是詹尼亲手缝的,领口还留着她惯用的薰衣草香。
安东尼穿着绣金线的黑西装上台时,皮鞋跟敲在木质讲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康罗伊先生总说要‘系统稳定’。”安东尼扯了扯领结,“可谁来定义这个系统?是伦敦的银行家,还是宾夕法尼亚的拓荒者后代?”他举起一叠文件,“鲍厄里银行的股东名单里,有三位是英国贵族——他们连费城的冬天有多冷都不知道,凭什么决定我们的工厂该怎么开?”
康罗伊没有立刻反驳。
他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两个相交的圆,一个标着“利润”,一个标着“人”。
“我在伦敦有股东,就像卡梅伦先生在华尔街有债主。”他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丝绸,“但区别在于——”他指向台下第三排,“上周四,鲍厄里资助的纺织厂工人玛丽·奥康纳,带着她的两个孩子来银行,说要给我看她刚拿到的高中文凭。”他又指向第五排,“而卡梅伦钢铁厂的工人约翰·李,上个月被机器切断了三根手指,赔偿协议上写着‘操作失误’。”
礼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安东尼的脸涨成猪肝色,他抓起桌上的《华尔街日报》,头版标题“卡梅伦系企业利润率再创新高”被他捏得发皱:“你敢说低利润不是无能?”
“我敢说,当工人能送孩子上学,能在冬天买得起煤,能在受伤时拿到足够的赔偿——”康罗伊敲了敲黑板上两个圆的交集处,“这样的系统,比任何高利润都更有生命力。”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连主持辩论的经济学教授都偷偷推了推眼镜。
埃默里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安东尼攥紧的拳头把请柬撕成碎片,突然想起康罗伊三天前说的话:“公开辩论不是说服敌人,是让中间派看清,哪边的天平上,压着更多人的重量。”
深夜的鲍厄里总部地下档案室,康罗伊的皮鞋跟敲在花岗岩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