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张时的习惯,要摸烟盒。
但今天他摸了个空,大概是方才摔帽子时掉了。
“你是想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是螺丝,而是造机器的人?”威廉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皮。
乔治望着孩子们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像片正在生长的森林。
“只有当人觉得值得守护,才会真正战斗。”他说,“你看那个墨西哥女孩,她在拼洛杉矶段的轨道,可她父亲根本没去过那里——但她记住了每座桥的名字。”
威廉蹲下身。
那个墨西哥女孩抬头冲他笑,缺了颗门牙。
她把最后一片铁片按进“旧金山”的位置,篝火突然噼啪炸开,火星溅起来,在月光里划出金红的线。
“康罗伊!”
远处传来埃默里的呼喊。
乔治转身,看见男配踩着碎石跑过来,礼帽歪在脑后,怀表链在月光下闪着银白的光。
“州议会的加急信!”他喘着气,把封蜡还在发烫的信封递过去,“他们说明早要见你,关于土地特许状的事。”
乔治接过信封时,指尖触到埃默里掌心的薄茧——这是他最近学打电报留下的。
“你去。”他说,“把我们在自治村的股权分配方案带上,还有孩子们拼的轨道图。”
埃默里愣了愣,随即咧嘴笑了。
他扶正礼帽,月光照在他翘起的发梢上,“我会告诉他们,这些村子不是贫民窟,是……”
“是齿轮。”乔治替他说完,“维多利亚时代的齿轮,要由他们来转动。”
埃默里的脚步顿了顿。
他望着不远处仍在拼地图的孩子们,又看了看自己掌心的信封,突然挺直了腰板。
“明白。”他说,转身时衣摆扬起,带起一阵风,把篝火的余烬吹得四散,像撒了把星星在地上。
乔治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风又起了,卷着孩子们的笑声飘过来。
他摸出怀表打开,表盘上的铜刻花纹在月光下泛着暖光——那是詹尼去年送的,刻着“与时间同谋”。
表针指向十点。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锁扣闭合时,乔治听见更远处的海浪声——那是旧金山湾的潮水,正推着新的故事,漫过防波堤的石缝。
埃默里的马蹄声在黎明前的土路上敲出碎玉般的响。
他把礼帽压得低低的,羊皮纸文件在马鞍袋里窸窣作响。
昨天在州议会厅,老议员霍金斯用指节敲着桌面冷笑:康罗伊先生的村子,怕不是要把加州变成第二个爱尔兰?现在他盯着晨雾中渐显的红顶房舍,喉结动了动——七辆带篷马车正停在黎明村1号的木牌下,七位议员的银制怀表在晨露里泛着冷光。
各位请看。埃默里跳下马,靴跟碾过沾着露珠的三叶草。
他刻意没系领结,衬衫领口敞着,像个刚从工地跑过来的监工。
墨西哥裔主妇罗莎正抱着裹蓝布的婴儿站在磨坊前,石磨转动的咿呀声里,她袖口沾着的麦麸在阳光下像撒了把金粉:上个月我用磨坊磨了三十袋玉米,赚的钱够给小胡安买双新鞋。她掀起婴儿的襁褓,露出嫩红的小脚,这是我第一次数钱时数到笑出声。
爱尔兰老兵帕特里克的铁犁在晨雾中闪着钝光。
他卷起袖子,露出臂弯里褪色的三叶草刺青:铁路修完时,我们连敲道钉的锤子都要上交。他用指节叩了叩犁头,现在康罗伊先生说,边角料归工人。
我用这段钢轨打了犁,用那段螺栓做了犁尖——他突然哽住,喉结滚动着指向田埂,我儿子昨天用这犁翻了半亩地,土松得能攥出水。
老霍金斯的银柄手杖在地上顿了顿。
他弯腰捡起罗莎脚边的麦穗,指腹蹭过尖刺的麦芒——这动作像极了他在伦敦交易所检查茶叶样本时的模样。
当帕特里克的儿子举着犁从田埂跑过时,埃默里看见霍金斯的手指在发抖,不是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