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腻的尾调涌进仓库,他这才注意到她靛蓝棉布裙的褶皱里沾着沙粒——亚利桑那荒漠的沙,粗粝得硌手。
康罗伊先生。她的声音比凌晨三点的露水更凉,星十字会的人在图森以南扎了营。
乔治的瞳孔微微收缩。
上个月在旧金山码头,他亲手将最后一批圣殿骑士团的密信投入熔炉,可这些残党竟像沙漠里的蝎子,总在阴影里蛰伏。
他想起玛丽亚昨天蹲在篝火边的模样——她拨弄着仙人掌刺串起的银饰,说自由不是摧毁枷锁,是让戴枷锁的人学会自己开锁,此刻那串银饰正随着她的呼吸在锁骨处轻颤。
多少人?他问。
三百。玛丽亚从裙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地图,用指甲在吉拉河盐河交汇处划了道线,带着连发步枪,还有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补给箱。
他们要截的不是货,是人心。她的指甲掐进羊皮纸,自治村的第一车小麦明天启程,要是路上出了事......
他们想让村民怀疑我们的承诺。乔治接过地图,指腹蹭过玛丽亚指甲留下的凹痕,但反击的子弹打不穿怀疑的种子。他转身看向仍在整理木箱的李青山——情报部长的铜框眼镜滑到鼻尖,正用炭笔在先锋名单旁批注林阿秀:接生记录可作社区公信力背书。
威廉。乔治抬高声音。
爱尔兰劳工领袖正蹲在角落用机油擦着扳手,听见召唤便地站直,粗布衬衫下的肌肉绷成硬邦邦的线条:在,先生。
北美劳工联合阵线有多少退休矿工?
威廉没问缘由,从裤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芝加哥矿区三百,内华达银矿一百二,铁路老技工......他的手指顿在奥马哈那栏,有个骑兵团退伍的黑人中士,叫约书亚·布朗,上个月刚给我写过信,说想用望远镜看日出,总比看子弹飞好
乔治的拇指敲了敲桌面,节奏与铁桥工地的锤声同频:招募百人,沿边境设了望哨。
矿工懂地形,骑兵会追踪,老技工能修电报机。他看向玛丽亚,每天正午在《西部自由报》登安全通报——几点几分,某段公路有商队经过,平安抵达。
玛丽亚突然笑了,沙粒从裙褶里簌簌落在地:他们要的是恐惧,我们就给他们透明。
乔治的目光扫过十七个即将启程的先锋,林阿秀正把最后一块药棉塞进帆布包,陈铁柱在教周文澜打绳结,当每段路都有眼睛盯着,阴影就无处可藏。
仓库门被风撞开条缝,穿堂风卷着亨利·沃森的呼喊撞进来:康罗伊!
伦敦那边——
技术总监的白大褂沾着机油,怀里抱着的差分机零件叮当作响。
他把一叠打孔纸带拍在桌上,金属齿在纸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们破解了赫菲斯托斯的基础逻辑!
乔治的手指压住纸带,视线扫过密密麻麻的孔洞——那是伦敦差分机实验室模拟的棉花期货曲线,与真实市场的偏差率从上周的27%降到了12%。
他们在学习。亨利的喉结滚动,就像学生抄作业,开始找规律了。
那就让他们抄错的。乔治抽出钢笔在纸带上画了道叉,启动镜像协议:让黑鸦贸易行明天在利物浦抛售五千包假棉花合约,银月航运同步发布伪造的季风预警。他转向李青山,给我三份不同的算法草稿,每份都留个显眼的漏洞——比如把运输成本算成双倍。
李青山推了推眼镜,炭粉在指尖聚成小黑团:他们会发现是陷阱。
但足够让他们争论三个月。乔治的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等他们吵完,第六代差分机早该在芝加哥地下数据中心跑起来了。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五份用油纸包好的图纸,拆成零件,分别塞进五列货运列车的煤堆、面粉袋、羊毛垛里。他把最上面那份递给亨利,告诉老约翰,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蒸汽管裂了,图纸被烤焦了
亨利接过图纸时,指节微微发抖。
这个总把齿轮擦得锃亮的技术狂,此刻眼里燃着近似崇拜的光:您这是给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