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见两辆囚车从鲍德温驻蒙大拿办事处门口驶过。
最前面的囚笼里,老汤姆正冲他挤眼睛——那是他们约定的“任务完成”暗号,可此刻老汤姆脸上沾着血,嘴角却咧得老大,活像在笑。
“杂种!”哈里森抓起镇纸砸向玻璃,碎渣溅在脸上,“他早知道!他早知道我们要炸隧道!”他跌坐在皮椅里,突然想起康罗伊三个月前在纽约证券交易所说的话:“铁路不是钢铁,是人心。”此刻他终于懂了——当康罗伊把六千工人的命都变成眼睛和耳朵,还有什么阴谋能藏得住?
黄昏时分,刘大海找到康罗伊时,他正蹲在工棚前给小福子裹冻伤的脚。
“康先生。”刘大海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粗木,康罗伊抬头,看见他布满裂痕的手掌里托着块青铜牌,“兄弟们凑的。”
铜牌泛着温润的光,正面刻着“手的尊严,路的自由”八个汉字,背面密密麻麻排着名字:陈阿水、周铁柱、林阿福……有些字刻得歪歪扭扭,像是用铁钉划的。
“俺们修过金山的铁路,”刘大海蹲下来,粗糙的指腹抚过“林阿福”三个字,“那时候工头说,死了的华工都是没名字的石头。”他喉结动了动,“可您让俺们救了矿道里的爱尔兰娃,让吉姆帮阿水接断腿……”他突然抓起康罗伊的手,按在铜牌上,“俺们不想做石头,想被人记住名字。”
康罗伊的拇指蹭过“陈阿水”的刻痕,那里还带着金属的毛刺。
他想起昨夜差分机屏幕上六百个跳动的心跳,想起老陈塞给孩子的硬面包,想起刘大海刻在枕木下的“安”字木牌。
“你们的名字,”他轻声说,“会刻在第一列横穿大陆的列车底盘上。”晨雾里,他看见刘大海的眼眶红了,像家乡过年时挂的红灯笼。
风暴平息后的黎明,康罗伊登上鹰喙峡谷最高处。
新的铺轨车队正迎着朝阳驶来,蒸汽机车的白汽在冷空气中凝成云,惊起一群雪雁。
他解开围巾,让风灌进领口——然后,那股刺痛来了。
像是有人用冰锥扎进太阳穴。
康罗伊踉跄一步,扶住身边的冰棱。
意识深处,北极的心跳信号骤然加快,原本规律的搏动扭曲成尖锐的蜂鸣,伴随一段闪烁的符号序列——他见过,在阿尔玛的女巫典籍里,那是“冰渊召唤咒”的残章。
“它在沟通。”康罗伊对着风喃喃,哈气在睫毛上结成霜。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刻痕在晨光里泛着暖光——那是詹尼去年生日刻的“与子同轨”。
他转身走向观测站,靴跟在冰面上敲出清脆的响,“不是苏醒,是……”他攥紧怀表,“是在学习。”
当晚的加密电报上,阿尔玛的名字被重重圈起。
末尾那句“带上骨笔和北欧星图”的墨迹未干,康罗伊又添了句:“它知道我们在看。”
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北太平洋铁路进入最后冲刺阶段的消息,随着晨雾漫过蒙大拿的山梁。
而在更北的地方,北冰洋的冰层下,某个沉睡了千年的存在,正缓缓睁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