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莉,等发工钱给你买花布”,这些字迹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却依然能辨出笔锋里的温度。
他想起亨利说的“把念头融进钢里”,想起工人们往钢水丢铜片时,眼里的光比钢水还亮。
“亨利。”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改造广播系统,把分红日的欢呼、罢工胜利的呐喊、十英里完工的庆贺……所有真实的情绪音频混进去。”他的指节敲了敲电报机,“今晚八点开始循环播放,覆盖二十英里。”
亨利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带着技术总监特有的冷静:“需要三小时调试。”
“刘大海。”康罗伊转向华工领班,“组织守夜轮岗,每人发刻着‘手的尊严’的铜牌。帐篷外的家书布条……”他笑了笑,“再加些新的,让他们写‘我铺的轨,能载我回家’。”
刘大海捏了捏胸前的铜牌,古铜色的表面还带着铸模的温度:“明白。”
麦克莱恩突然抓起一把轨枕上的黏液,在月光下摊开手掌:“这东西……”
“会怕人声。”康罗伊望着逐渐亮起的帐篷灯,工人们举着铜牌子往篝火旁凑,有人开始用破嗓子哼家乡小调,“怕真实的、活着的、带着汗味的声音。”
深夜三点,康罗伊蹲在未铺完的轨道旁。
广播里的欢呼混着工人们的哼唱,像一张金色的网罩住工地。
他摸出詹尼刻字的怀表,表盖内侧的“等你回家”在月光下温柔发亮。
风掀起他的大衣下摆,轨枕上的黏液不知何时褪成了透明,像被阳光晒化的冰。
第四夜的月亮升起来时,工地上的广播准时响起。
刘大海的声音混在欢呼里,带着浓重的乡音:“都把铜牌攥紧了!咱铺的轨,能载火车,也能载梦——但得是咱自己的梦!”
康罗伊站在最高处的路基上,望着远处的黑暗。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被网住的鱼。
他摸了摸胸前的怀表,想起阿尔玛最后说的话:“梦尘最怕清醒的人。”
风突然大了。
广播里的欢呼被吹得支离破碎,却又立刻被新的声浪接上——是四川工人的号子,是威尔士民谣,是华工们用生硬英语喊的“加油”。
这些声音缠在一起,在夜色里织成一面墙。
黑暗中,有两点红光开始闪烁。
像血月,又像被惊醒的兽眼。
黑暗中那两点红光越逼越近,康罗伊的后颈泛起细密的汗珠。
他听见工人们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刘大海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铜哨上,麦克莱恩握紧了口袋里的轨距尺,几个年轻华工下意识把写着“手的尊严”的铜牌贴在胸口。
“来了。”阿尔玛的声音从康罗伊耳边的传声筒里挤出来,带着女巫特有的沙哑,“注意看铁轨——”
第一声汽笛般的尖啸撕裂夜空时,康罗伊看清了。
那列没有影子的列车正浮在离地面半尺的空中,车厢表面像被揉皱的油布,车头灯的红光里翻涌着无数张模糊的人脸。
最前排的车窗突然裂开,一只青灰色的手猛地拍在玻璃上,指甲缝里渗出的黏液滴在轨枕上,滋滋腐蚀出青烟。
“广播!”康罗伊吼出的同时,亨利的应答几乎是从电报机里蹦出来的:“已切换备用线路!”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共和国战歌》从二十个高音喇叭里炸响。
那是去年芝加哥工人大罢工的录音,千万个喉咙交织成的声浪里,有爱尔兰移民的粗哑,有德国机械师的浑厚,有华工用半生不熟的英语跟着吼的“自由”。
工人们先是一怔,随即有人跟着唱起来——四川的号子混进了副歌,威尔士民谣叠在间奏里,刘大海的铜哨突然吹响,竟和着节拍打出清脆的节奏。
列车的影像开始扭曲。
车厢表面的油布纹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里面露出蜂窝状的暗紫色组织,正簌簌脱落。
车窗里的手疯狂抓挠玻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