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截面图,看,这里的通风道设计,简直就是天然的共鸣腔!
讲堂后排传来翻书声。
年轻的语言学家露西·卡特推了推圆框眼镜,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波形数据:教授,您看这个。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火种计划录音与《弥赛亚》手稿的对比图谱,工人合唱的低音部,和手稿里被墨水覆盖的副歌部分,频率完全吻合——有人故意抹去了这段旋律。
艾莉诺的指尖在讲台边缘轻轻一颤。
她想起康罗伊上周在电报里说的话:历史总在焚烧歌谱,但歌一旦被唱出来,就会钻进石头缝里。此刻望着台下发亮的眼睛,她忽然明白,那些被抹去的旋律从未消失,只是换了副模样,藏在工人的喉咙、学者的笔尖,藏在每一次被重新翻开的旧书里。
散场时,三个抱着笔记本的年轻人堵在门口。
穿灯芯绒外套的男生推了推眼镜:格雷教授,我们想加入您说的地下研究小组红头发的女生把一叠自己整理的《工业革命时期民谣频率表》塞过来,纸页边缘还沾着咖啡渍,我们查了《泰晤士报》旧闻,一八四二年煤矿罢工的口号,和火种计划的共振模式有67%的重合度。
艾莉诺接过资料,指腹蹭过女生潦草的批注或许歌声从未失效,只是我们忘了怎么听。
她抬头时,夕阳正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年轻人脸上镀了层金边。
某种滚烫的东西从胸腔升起来——不是学者的冷静,而是战士的热血。
当晚,她坐在学院阁楼的书桌前,蘸着红墨水写信:亲爱的康罗伊先生......我们不再只是你在阴影中的助手,而是正在成为光的一部分。信纸右下角,她画了个小小的音符,像只振翅的蝴蝶。
格陵兰主控室的冷气钻进康罗伊的衣领。
他站在全息地脉热力图前,看着卡兰的手指悬在北极圈的空白区域上方,投影的蓝光在两人之间流淌。
移动枢纽。卡兰重复道,他的铁链已经被取下,手腕上还留着红痕,断弦者携带它在各大文明间游走,当某段频率即将撕裂维度时......他的目光扫过康罗伊别在西装内袋的扳手,那是詹尼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用这把刑具,斩断错误的旋律。
康罗伊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扳手的刻痕。
他想起三天前南极传来的心跳声,想起上海节点突然出现的童谣,所有线索在脑内炸开——原来他以为的建立共鸣,不过是奏响乐章的前半段;真正的考验,是当乐章走偏时,有没有勇气成为那个断弦者。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停下歌声。他直视卡兰的眼睛,喉结动了动,你会帮我吗?
卡兰沉默了很久。
主控室的差分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全息图里,喜马拉雅山脉的红色脉络像燃烧的血管。
最终他点了点头,螺旋烙印在蓝光里泛着幽光:因为你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责任。
深夜的观测站屋顶,极光把雪面染成青紫色。
康罗伊靠在栏杆上,怀表里的金发被体温焐得温热。
詹尼的纸条在月光下泛着毛边,字迹有些模糊,却依然清晰:我愿意为你唱完这首歌。
叮——
差分机的警报声像冰锥刺穿耳膜。
康罗伊猛地直起身,耳机里传来亨利急促的声音:上海节点异动!
深度八百米,基岩层下方......
他抓过桌上的波形图,瞳孔骤然收缩。
屏幕上的脉冲波不再是尖锐的锯齿,而是一道平缓的曲线,像母亲哄孩子入睡时的哼鸣。
更诡异的是,这段旋律的主调,与《十英里之歌》完全相反,却又奇妙地互补,仿佛两根琴弦,一根在地表震颤,一根在地下低吟。
康罗伊戴上耳机,电流杂音中,童谣的片段渐渐清晰:月亮睡在江底呀,星星沉进泥里......他的手指无意识抚上心口,那里藏着母亲寄来的青铜残片,此刻正随着旋律微微发烫。
不是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