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攥着半块发黑的马铃薯。
第二页是伦敦东区女工的中毒报告,她们的指甲都呈诡异的青紫色——那是铅粉染料的痕迹。
第三页最厚,是印度船工的请愿书,恒河航运税涨了三倍,船家的破木船在税关前排了十里长队。
南威尔士的矿难。他合上卷宗,抬头看詹尼。
她的眼睛是温柔的琥珀色,此刻却像淬了冰,不在受理名单里。
女王说,詹尼将一缕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有限倾听不是冷血,是要让每声回应都重如千钧。
但......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电报,字迹被泪水晕开了一角,矿场主的儿子是斯塔瑞克的远房侄子。
康罗伊的指节抵在桌面,木头上的节疤硌得生疼。
窗外的雾散了些,能看见圣克莱尔教堂的尖顶。
他想起昨夜女王在寝宫说的话:真正的仁慈,有时是不让对方听见回音。可南威尔士的三百个孩子,他们的回音该落在哪里?
亨利。他转身对跟进来的技术总监说,把矿难的所有数据调给詹尼。又看向埃默里,联系卡迪夫的地下报馆,让他们用密语报道矿难——用斯塔瑞克听不懂的密语。
最后他望向詹尼,她正把矿难电报夹进金边卷宗,动作轻得像在安抚什么。我要去南威尔士。他说,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不带卫队,不乘皇家专列。
詹尼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
她知道,康罗伊要去的,是女王的倾听机制够不到的地方——那里没有差分机的齿轮,没有报纸的铅字,只有潮湿的矿井,和三十七声未被筛选的、急促的呼吸。
当康罗伊扣上粗布工装的第二颗纽扣时,埃默里正蹲在墙角往他靴底塞铅块。
“威尔逊工程师”的铜质工牌在晨雾里泛着冷光,这是詹尼连夜让白教堂区的锁匠打的,边缘还留着锉刀刮过的毛边。
“爵爷,”埃默里的手指在发抖,金线马甲被替换成磨破袖口的粗呢短衫,“加的夫的运煤车三点过轨,车夫是我表舅的酒友,说矿场附近最近总晃悠着穿黑斗篷的——”
“是圣殿骑士团的眼线。”康罗伊替他说完,指尖轻轻叩了叩工装内袋。
那里装着詹尼塞进来的薄荷糖,糖纸窸窣的声响像极了她整理文件时的节奏。
亨利抱着便携式差分机从楼梯上下来,黄铜外壳裹着油布,皮带勒得他肩膀下沉两寸:“地震波共振仪调试好了,矿层密度参数比对过三次。”他抬头时,镜片上蒙着雾气,“如果塌方区有活物......”
“会听见的。”康罗伊接过差分机背带,重量压得肩胛骨发疼。
这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在哈罗公学,替维多利亚扛着装满纸船的铁盒跑过暴雨的操场——那时他也这样,把所有重量都往自己肩上收。
运煤车的铁轮碾过铁轨时,康罗伊正盯着车窗外的煤渣。
十岁的男孩蜷在装煤的木筐里打盹,矿灯在他瘦得凸起的膝盖上投下昏黄光斑;五十步外的洗煤池边,妇人跪在泥水里,用牙齿咬开锈蚀的螺栓,牙龈渗出的血珠落进黑水里,转眼就被煤屑吞没。
埃默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向巷道顶端:那里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着“玛丽安的生日”,下面划了十三道刻痕——是十三岁的矿工标记自己下井的天数。
“停。”康罗伊拍了拍车夫的后背。
运煤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他跳下车时,靴底的铅块让脚步更沉,像真正的矿工那样弓着背。
塌方口的煤尘还未散尽,他蹲下身,额头几乎贴到地面——有什么东西在震动,像蝴蝶撞在玻璃上。
“三短一长。”亨利也蹲下来,扳手在掌心转了半圈,“摩尔斯码的‘SoS’。”他扯下油布,差分机的黄铜齿轮开始转动,蒸汽管喷出的白雾里,指针在“深度17.3米”的位置颤了颤,“下方有六个生命体征,氧气含量......”他的喉结动了动,“还剩两小时。”
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