锹砸在煤块上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矿区。
康罗伊脱了工装,汗湿的衬衫贴在背上,每铲起一捧煤渣,都能看见下面泛着幽蓝的煤层——那是瓦斯聚集的征兆。
埃默里的手被铁锹柄磨破了,血珠滴在煤块上,开出小红花:“爵爷,您该戴手套的——”
地面突然震动。
十二匹黑马的铁蹄声碾碎了矿坑的寂静,治安骑兵队的红披风在晨雾里像团烧不旺的火。
带队军官的肩章上,银线绣着交叉的十字与盾牌——圣殿骑士团的暗纹。
“奉内政部令,”他的马鞭敲了敲康罗伊的铁锹,“所有救援行动由国家灾变应对局接管。”
康罗伊用袖口擦了擦汗,从工装内袋摸出折叠的羊皮纸。
地质模型图上,红色铅笔标出的“生命通道”像根刺,扎在军官瞳孔里:“再挖三尺,”他的声音像矿灯般稳定,“就能打通通风井。贵局现在接手,功劳簿上只会写‘高效救援’。”他指了指埃默里——后者正不动声色地调整藏在煤筐里的相机,“但若拖延......”
军官的手指攥紧了马鞭。
康罗伊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条被钓起的鱼。
“继续。”军官甩了甩披风,马蹄声渐远时,他压低声音补了句,“挖到活口立刻通报。”
第三十六小时的天光刺破云层时,最后一名矿工被抬了出来。
七岁的男孩蜷缩在毛毯里,手里还攥着半截蜡烛——那是矿灯熄灭后,他用来标记逃生路线的。
老妇人跪在泥水里,吻着男孩沾煤渣的额头,眼泪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康罗伊摸出怀表,指尖按动背面的机关,细微的滴答声混着蒸汽管的嗡鸣,消失在风里。
伦敦白厅的临时办公室,詹尼正把最后一组坐标抄进羊皮纸。
差分机的译码器吐出细长的纸带,她的钢笔尖悬在“南威尔士矿难”的标题上,停顿两秒,重重画了道下划线。
温莎城堡的壁炉里,维多利亚捏着这份报告的原稿,火焰舔过“三百名童工”的字样时,她突然松手。
灰烬飘起来,落在窗台上那条褪色的红围巾残片上——那是二十年前,她塞给康罗伊的,说“冷了就裹紧”。
“有些声音,”她对着灰烬轻声说,“只能由你替我去听。”
秋风吹起红围巾的残角,像火星在灰里跳动。
康罗伊站在矿坑边,怀表的指针指向正午。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薄荷糖,糖纸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
埃默里递来水壶,他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伯克郡的信鸽该到了。”
埃默里的手顿了顿。他知道,康罗伊说的不是信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