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连他们……姓什么叫什么……都……都不知道啊。”
苏晨那带着哭腔、充满绝望和茫然的嘶吼。
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没激起浪花,反而让整个养心殿偏殿陷入了一种更死寂、更诡异的安静。
空气好像冻住了,只有炭盆里银霜炭烧着的细微“噼啪”声。
还有殿外隐约的滴水声,把这死静衬得更吓人。
书案后面。
女帝沐婉晴还保持着微微前倾、审视苏晨的姿势,整个人僵住了。
女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刚才还像刀子一样锐利,仿佛要把苏晨看穿。
现在却死死钉在苏晨那张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脸上。
那眼神,从审视变成不解,再变成惊愕,最后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惊疑不定的阴云。
“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带着不敢置信的冰冷,从沐婉晴嘴里冒出来。
接着女帝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还夹着一股被耍了似的愤怒和深深的困惑:
“你说……你不知道?江南五大世家——柳、王、谢、陆、顾。扎根五百年、盘踞江南、势力庞大、捏着天下粮盐铁矿漕运命脉的江南五大世家?”
女帝清清楚楚地吐出每一个姓氏,每个字都像块沉重的石头砸在空气里。
每个字,也像锤子砸在苏晨一片空白的脑袋上。
柳、王、谢、陆、顾……
江南五大世家?
五百年?
苏晨彻底懵了。脑子嗡嗡响。
苏晨就像个被突然丢进陌生游戏的新手,连地图都没开。
什么柳家王家?谢陆顾?这特么开的是哪个副本?
苏晨只知道历史课本上的琅琊王氏陈郡谢氏……
这个大周朝世家名字这么朴实?不对,重点错了。
女帝根本不给苏晨缓口气的机会,冰冷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轰过来:
“蜀汉昭烈皇帝起兵报仇,季汉开国。是他们祖上砸锅卖铁资助军粮钱帛,才跟着一起鸡犬升天,家族进了朝堂,打下百年根基。”
“五国乱世,打了上百年。是他们到处押宝,族里子弟在各国当官,避开战火,保全家族。”
“太祖皇帝起兵,提着剑打天下。又是他们,在太祖还没拿下江南的时候,就抢先押注,送上堆积如山的粮食、钱庄里的银子、数不清的战船水手,帮太祖横扫江北,这才有了定都金陵的底子。”
“五百年。”
女帝的声音冷得像冰刀,斩钉截铁。
“整整五百年,跟国家同生共死。熬过三个朝代都没倒的庞然大物。他们的家族史,就刻在金陵城外玄武湖边的石壁上。”
女帝继续说着,带着一股杀气,“就写在户部那堆档案的最上头。是世家小孩启蒙念的《三字歌》里都会提到的江南五姓,是穿衣服戴帽子的常识。是街边茶馆里,连贩夫走卒喝酒吹牛都能掰扯几句的谈资。”
女帝猛地站起来,玄色常服下摆带起一股冷风。
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苏晨,带着一种要把他所有伪装都扒光的凌厉:
“你告诉朕。这样一个连街边要饭的、刚会走路的小孩都知道的东西。”
“一个连卖菜的、拉车的都知道点来龙去脉、甚至能说出几个姓的常识?”
“你一个能张嘴就来《临江仙》、《陋室铭》这种能流传千古、肚子里有墨水的人。”
“一个能被朕亲自叫来、问国家大事的人。”
沐婉晴的呼吸因为这巨大的荒谬感和突然爆发的惊疑变得有点急促。
女帝的声音里充满了这怎么可能和被愚弄的冰冷怒火:
“居然,对这个,一点都不知道?”
“连他们姓什么?都得朕来告诉你?”
最后那句话,像炸雷一样在苏晨耳边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