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冰冷得能结冰的两个字砸在空旷的大殿里,像块巨石落水,激起看不见的波纹。
苏晨的背影消失在沉重的殿门外,大门合拢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关上了最后一点光亮。
殿内,死寂得可怕。烛火疯狂摇曳着,光影明灭不定。
照亮了龙椅上脸色惨白的女帝,还有她身边那把带血还在微微作响的御刀。
时间好像冻住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台阶下,秦仲岳像一尊泥塑,还保持着握刀戒备的姿势。
但他看向女帝的眼神里,却翻腾着滔天的怒火和前所未有的茫然与震撼。
“挖皇陵?陛下您真打算……这么干?老祖宗的江山……万世规矩……”
这几个字像毒蛇一样啃咬着秦仲岳的心,让他几乎拿不住手里的刀。
秦仲岳甚至想立刻冲出去,追上那个叫苏晨的妖人,把他剁成肉酱。
可是……没有陛下的命令。不行。也不敢。
龙椅上。
沐婉晴非常僵硬、非常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凤眼里,此刻没有了之前的惊涛骇浪,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冷冰冰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暴怒更吓人,像暴风雨前海面死一般的凝滞。
宽大袍袖下,女帝的手指依旧死死掐着掌心。那枚象征污点和权力的令牌,几乎要嵌进她的骨头里。
冰凉的令牌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着女帝的心神。
女帝的内心天翻地覆。
“挖坟……”
这两个字像锤子,反复敲打着她的脑子。
挖前朝皇帝、乱世小国君主的坟?
暴君的名声就坐实了。天下人寒心,江南世家的反抗会像火山爆发,彻底失去民心。
挖本朝太祖皇帝的坟?——自己刨自家的根,等着被推翻和找死没两样。
哪条路,都是通向无底深渊,通向死路。
然而……雁门关外,十五万将士的呼喊仿佛穿越千里,在她耳边回响:“陛下……粮食……”
国库空虚的数字,冰冷的银锭和腐烂的粮袋,压得女帝更喘不上气。
江南五大姓那张无声而狞笑的嘴脸,在黑暗中无声地嘲讽。
绝路,赤裸裸的绝路。
那个少年疯狂绝望的眼神,那句“被你逼上绝路”、“拖你下地狱”的嘶吼。
此刻竟诡异地和这死局的冰冷逻辑连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要么,国破人亡,背个亡国之君的名声。
要么……行此毒计,背负千古骂名,苟延残喘,去赌一线渺茫到几乎不可能的翻盘机会。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女帝心底响起:“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哪怕被骂一万年,只有活着的皇帝,才有机会洗刷污点,死了的……什么都完了。”
这念头,像地狱里开的毒花,妖艳致命。
“呼……”
一声极其悠长、仿佛要把肺里气都吐尽的叹息,从沐婉晴唇间飘出。
这叹息里没有愤怒,没有挣扎,只剩下一种坠入冰海后的刺骨寒冷和带着血腥味的决心。
手指不再死死掐入掌心。那枚令牌被她紧紧攥住,按在胸口冰冷绣着的龙纹上。权力和罪恶的感觉融为了一体。
“干了,掘就掘。”
一个冰冷的声音最终在女帝心里落了地。
目光抬起,看向依旧像根标枪挺立、但眼神充满悲愤和迷茫的秦仲岳。
“秦仲岳。”
女帝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刚才压制情绪的冰冷,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到吓人的威严。
这威严里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但更带着帝王的决断。
秦仲岳猛地抬头:“陛下。”
“放下你的刀。”女帝的声音低沉,“收起你所有的疑问、愤怒和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