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沉甸甸地压在半个西边的天际,将汉阳门渡口这片修罗场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
两里长的江滩防线,仿佛此刻已不再是战场,而是一座巨大的轰鸣不休的血肉磨盘。
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刀锋入肉的撕裂声、垂死者的哀嚎和绝望的嘶吼。
生命在这里以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被碾碎、消耗。
苏晨屹立在最高处的了望塔上,如同钉在怒涛中的礁石。
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干裂的唇瓣上渗出血丝。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鹰隼,死死地扫视着下方那片沸腾的血海。
他的手臂早已酸胀如灌铅,每一次挥动令旗,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不敢停,不能停。
“报——左翼三号垛口告急,叛军快要突破防线,赵将军负伤。”
“报——右翼滩涂被突破,叛军冲上来了。王将军、周将军被围。”
“报——中间缺口,守军快要死伤殆尽。叛军涌入。”
一道道带着血腥味的急报如同催命符,接连不断地传来。
苏晨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窒息般的沉重。
三万多的士兵如同投入熔炉的薪柴,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已被这疯狂的血肉磨盘吞噬。
防线下,防线在剧烈地收缩、变形。
叛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壁垒。
檑木早已用尽,滚石早已耗尽,箭矢早已射空,连火油都一滴不剩。
曾经令叛军闻风丧胆的陶罐炸弹、三弓床弩,石灰粉,早已成为昨日黄花。
现在只剩下最原始、最野蛮的肉搏。
大周将士们,握着卷刃的刀、折断的枪、甚至捡起的石块。
在尸山血海中,与同样杀红了眼的叛军士兵,进行着最惨烈的厮杀。
没有呐喊,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喉咙里发出的野兽般的低吼。
没有章法,只有最本能的劈砍、捅刺、撕咬。
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
尸体层层叠叠,几乎填平了壕沟,堆成了新的壁垒。
断肢残骸随处可见,被踩踏得稀烂,混合着粘稠的血浆和泥泞,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流淌,汇聚成河,将整个滩涂染成刺目的猩红,最终汇入浑浊的长江,染红了半条江水,
苏晨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在混乱的战场上扫视。
苏晨根本就不需要斥候回报,仅凭叛军冲击的势头、己方阵线的波动、烟尘腾起的方向、旗帜的倾斜角度。
就能精准地判断出哪里压力最大,哪里即将崩溃。
“左翼,叛军主攻方向在左翼,赵铁山撑不住了。”苏晨瞳孔一缩,手中令旗猛地挥向左前方,“甲字营,立刻增援左翼三号垛口。务必堵住缺口,不惜一切代价。”
“是。”传令兵嘶声应命,踉跄着冲下了望塔。
“右翼滩涂,王撼山、周定边被围!。乙字营,丙字营。立刻驰援右翼,击退叛军,夺回滩涂阵地。”苏晨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没有丝毫犹豫,令旗再次挥动。
“得令”又一名传令兵飞奔而去。
“中间缺口,叛军涌入。丁字营,戊字营。立刻顶上去,把叛军给我推出去,用尸体也要把缺口堵死。”苏晨的指令如同连珠炮般下达,精准而冷酷。
他身后的四千预备队,分成一队队如同棋盘上的棋子,被他毫不犹豫地投入最危急的战区。
“苏先生。”一名亲卫看着下方惨烈的景象,声音带着哭腔,“箭矢没了,檑木没了,火油没了。兄弟们……兄弟们快撑不住了。让……让禁军……”
“闭嘴。”苏晨猛地回头,眼中血光一闪,厉声打断,“禁军是陛下最后的屏障,不到万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