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海佝偻着腰,步履蹒跚地走出那弥漫着猪油与草木灰古怪气味的小院。
晚风吹在他冷汗未干的老脸上,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焦灼和那份被苏晨无视的憋闷。
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晃动、人影忙碌的院子,咬了咬牙,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豁出去的厉色。
“好你个苏晨,好言相请你不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老奴用强了,反正陛下只说了抓过来,可没规定用什么法子,绑了去,也是抓。”
心下既定,王德海立刻挺直了些腰板,虽依旧老态龙钟,但步伐却加快了许多。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寂静的赵府廊道,很快便看到一队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禁军士兵。
约莫十人,甲胄齐全,步伐整齐,带队的是个面色冷峻的队正。
王德海快步上前,拦在队前,清了清嗓子,脸上瞬间恢复了那份御前大总管的威严,尽管袍角还沾着些许厨房带来的灰尘。
“陛下口谕。”王德海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那队正和所有士兵立刻停下脚步,齐刷刷躬身抱拳:“谨遵圣谕。”
王德海目光扫过这些精锐的士兵,心中稍定,压低声音道:“陛下有令,命尔等随咱家去后厨小院,将苏晨苏先生……”
“请至陛下处问话。苏先生若配合便罢,若有不从……”王德海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可便宜行事,务必带到。”
那队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便被绝对的服从所取代。
他没有任何犹豫,抱拳沉声道:“末将遵命。”
“走,”王德海一挥手,转身带着这支小小的队伍,再次杀气腾腾地折返那个他刚离开不久的小院。
小院内,气氛正到最紧张、最关键的时刻。
那口大铁锅已被从灶上抬下,放在地上稍微冷却。
旁边,几个大陶盆里,按照苏晨计算的粗略比例,细腻的草木灰已经与清水初步混合,搅拌成浑浊的灰浆。
苏晨挽着袖子,露出的半截小臂上沾满了油污和灰渍。
额上汗水涔涔,眼神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那锅尚且温热清澈的猪油。
“快,趁热,将油缓缓倒入灰水中。要慢,要稳,边倒边搅。”苏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即将见证某种奇迹的兴奋。
苏晨亲自拿起一个木勺,舀起一勺滚烫的猪油,小心翼翼极其缓慢地将其倒入一个盛满灰浆的陶盆中。
旁边一名士兵立刻用力握住一根粗木棍,开始顺着一个方向。
拼命匀速地搅拌那盆逐渐变得粘稠、颜色也开始发生微妙变化的混合物。
空气中那股油腻与焦糊混合的气味,似乎也开始产生某种奇异的转变。
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略显刺鼻却又仿佛带着清洁感的气息。
苏晨全神贯注,几乎将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这原始的皂化反应中。
不断观察着混合物的粘稠度和颜色变化,时不时出声指挥:“搅得快些,对,保持这个速度。”
“那边那盆,灰水比例可能有点稀了,再加一点灰粉。”
“注意温度,不能太凉。”
苏晨完全沉浸其中,甚至没有注意到去而复返的王德海。
以及王德海身后那队悄无声息散开,隐隐将小院出口堵住的禁军士兵。
王德海站在院门口,看着苏晨那副忘我投入指挥若定的模样。
看着他周围那些同样一脸懵懂却又认真执行命令的士兵和厨子,老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再次走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卑躬屈膝,而是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苏晨那沾满油污的肩膀。
“苏先生,”王德海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冷硬,“时辰不早了,跟咱家走一趟吧。”
苏晨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哪里肯分心。
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