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沙枣林又迎来了第十个丰收年。金黄的果实缀满枝头,压得枝条弯下腰来,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在地上铺成一层碎金。韩立蹲在当年那棵老沙枣树下,手里攥着颗刚摘下的果子,果皮上还沾着细密的绒毛,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上面,泛着温暖的光泽。
“孩子们在观星台新刻了星图,说是按护界阵的新轨迹改的。”历飞羽提着竹篮走来,篮里装满了熟透的沙枣,香气混着晨露的清新,在空气里漫开,“老观主从仙界传讯来,说九元观的弟子们照着这星图,在流萤涧种出了会发光的沙枣苗,蓝莹莹的,像串小灯笼。”
韩立剥开沙枣,琥珀色的果肉里嵌着细小的核,甜津津的汁液顺着指尖流下。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北境吃沙枣的情景,那时刚补完连星阵的最后一处节点,累得瘫在沙地上,秦伯递来的沙枣也是这样,甜得能把心都泡软。
“还记得秦伯说的‘阵气入果’吗?”历飞羽挨着他坐下,将一颗沙枣抛进嘴里,“当年总觉得是老人的玩笑话,现在才信——你看这果肉里的纹路,多像护界阵的光轨。”
韩立凑近细看,果然见果肉的纤维里藏着淡淡的金色脉络,顺着果核盘旋,与护界阵的星轨图几乎一致。这不是巧合,是护界阵的灵力渗入土地,与沙枣的生长脉络交织共生的证明——就像那些在星骸上扎根的青苔,在礁石缝里蔓延的海苔,三界的生灵与阵法,早已成了彼此的一部分。
正说着,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孩童举着木牌,沿着沙枣林的小径跑来,木牌上用红漆画着连星阵的子纹,边角还粘着沙枣的花瓣。“韩爷爷!历奶奶!”为首的孩子举着木牌高喊,“先生说这是‘新阵纹’,能让沙枣结得更甜!”
韩立接过木牌细看,孩子们画的子纹里加了些歪歪扭扭的圆圈,像极了沙枣的果实。他忽然想起在仙界流萤涧,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也曾在阵图旁画过蓝萤花,说“这样阵法就不会孤单”。原来无论在人界、灵界还是仙界,孩子们总能用最天真的方式,给冰冷的纹路添上烟火气。
“画得好。”韩立摸了摸孩子的头,指尖灵力微动,木牌上的红漆突然亮起,那些圆圈里浮出细小的光纹,与护界阵的光网产生了共鸣,“这样一来,沙枣不仅甜,还能抗虫害呢。”
孩子们欢呼着跑开,举着木牌在沙枣林里穿梭,红漆的光纹在林间织出一张小小的光网,与远处观星台的光晕遥相呼应。历飞羽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笑道:“当年我们在观星台刻下第一个阵纹时,可没想到会有今天。”
韩立点头。那时的连星阵还只是北境一隅的小阵,他和历飞羽抱着“能护一时是一时”的念头,在风沙里埋阵珠,在雪地里补裂痕,从未想过这纹路会蔓延到三界,更没想过会被孩子们画在木牌上,当成宝贝一样炫耀。
“去观星台看看吧。”历飞羽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沙粒,“听说新刻的星图加了‘时光刻度’,能看见护界阵这些年的变化。”
两人缓步走向观星台。新修的台子比当年高大了许多,台基用断沙谷的红石砌成,刻满了从人界到仙界的阵纹演变图:最底层是连星阵的原始纹路,带着沙粒的粗糙;往上是灵界黑煞岛的衍生阵,缠着海苔的湿意;最顶层是仙界护界阵的总纲,泛着星髓石的光泽。
台顶的青铜镜已换成了更大的“三界镜”,镜面光滑如琉璃,能同时映出三界的景象。此刻镜中,灵界黑煞岛的渔民正将新收的渔网铺在阵旗上晾晒,网眼的纹路与阵旗的星纹完美重合;仙界流萤涧的蓝萤花正在绽放,花瓣的开合节奏竟与护界阵的灵力波动一致;而人界的沙枣林里,孩子们埋下的木牌正在发光,光纹顺着树根蔓延,与连星阵的主脉连成一片。
“你看这里。”历飞羽指着镜面角落,那里映出九元观的碑林,最显眼的那块石碑上,刻着“护界阵历代修补者名录”,除了修士的名字,还有凡人的名字:秦伯、黑煞岛老渔民、流萤涧的种花人……甚至有几个孩童的乳名,旁边标注着“画阵纹最像沙枣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