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悄无声息漫过窗棂,浸透了案下铺着的青竹榻。檐角的铜铃偶尔随风轻响,叮咚之声清越,与案头青灯的摇曳相和,将夜色衬得愈发静谧。林野执卷的指尖凝着一层细密的薄露,那是夜气凝结而成,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却丝毫未扰他沉浸在书卷中的心神。
手中的《孟子》是早年在一座古寺藏经阁偶然所得,纸页泛黄发脆,边缘磨损处可见前人批注的蝇头小楷,墨色深浅不一,想来历经了数代人的翻阅。此刻,青灯的光晕恰好笼罩在“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这一行字上,墨迹因岁月沉淀而显得厚重,每一个字都如同一颗沉甸甸的星子,撞得他心头阵阵激荡。
他已静坐了三个时辰。从“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读到“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再到“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孟子的箴言如奔涌的江河,在他脑海中滔滔不绝,勾起了这几年东奔西跑的无数回忆。
初涉修行时,他与白素贞意气风发,只觉天地间的绝学真经都该为己所用。昆仑秘境的皑皑雪山中,他们曾在冰窟里苦守三月,只为求得一卷道家纯阳丹经,那丹经上的文字古朴深奥,每一个吐纳法门都需耗费数月之功打磨;普陀山的潮音洞旁,他们听过高僧讲禅,领悟佛门禅定功的静穆玄妙,盘腿静坐于菩提树下,感受海风裹挟着佛法禅意,涤荡心神;苗疆的深山老林里,他们穿越瘴气弥漫的幽谷,向巫医求学诡异的蛊术,见识了以柔克刚、变幻莫测的异域法门;西域的戈壁滩上,他们与萨满巫师同行,在篝火旁见证通灵之术的神奇,体会与天地自然沟通的原始力量。
这些年,他们如饥似渴地吸纳着各家所长,行囊中的功法札记积了厚厚一摞,从道家的阴阳五行到佛家的因果轮回,从巫蛊的诡谲变化到萨满的天地感应,几乎涵盖了世间主流的修行体系。每一种功法都精妙绝伦,都凝聚着前人的毕生心血,可林野始终觉得隔了一层什么。就像捧着一堆零散的珍珠,每一颗都光华璀璨,却没有一根能将它们串起来的线,无法形成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昆仑的纯阳功刚猛无匹,运转时内力如烈焰焚身,能劈开山石、熔断金属,可修炼到后期,却愈发觉得滞涩,少了几分灵动,遇到阴柔功法时往往难以应对;普陀的禅定功沉静内敛,能稳固心神、抵御心魔,可过于平和,缺乏杀伐之力,在生死搏杀中难以抢占先机;苗疆巫蛊术变化多端,能暗中牵制、出奇制胜,可气息阴邪,长期修炼恐伤及自身根基;西域萨满的通灵之术虽能借天地之力,却过于依赖环境,离开特定地域便威力大减。
他曾无数次在深夜推演,尝试将不同功法融合,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道家的阳刚与佛家的阴柔如同水火,巫蛊的诡谲与萨满的质朴难以兼容,强行拼凑只会导致内力紊乱,甚至伤及经脉。久而久之,一种深深的迷茫涌上心头,就像孟子所说的“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见识过太多顶尖的传承,反而对自己的修行之路失去了方向。
案上的凉茶早已凉透,茶盏边缘凝着一圈水珠,顺着杯壁缓缓滑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林野浑然不觉,指尖依旧停留在“不成章不达”几字上,心中反复琢磨着“成章”二字的深意。何为“成章”?是将各家功法烂熟于心,还是找到一种贯通始终的核心要义?他百思不得其解,眉宇间渐渐拧起一个川字。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踏在青石板上,几乎听不到声响。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裹挟着夜露的微凉涌入室内,驱散了些许书卷的陈旧墨味。
“夫君还没歇息?”
白素贞的声音如月华般轻柔,温润婉转,像是怕惊扰了室内的静谧,又像是自带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林野抬头望去,只见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素裙,裙摆上还沾着些许夜露打湿的痕迹,鬓边别着一片嫩绿的草叶,想来是刚在院中吐纳归来。她的发丝乌黑柔顺,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被青灯映照得泛着柔和的光泽,眸中带着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