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
喧嚣的乐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骤然喑哑。
空气中残留着烤羊肉的膻味和浓郁的酒气,此刻却凝滞得仿佛能听见心跳。
阿斯兰肥硕的身躯摇晃着,从铺着蜀锦的软塌上勉强撑起。
那双被酒色浸透的眼睛,此刻浑浊得像两团陈年的腐酪,黏腻而又腥臭。
他肥短的指头,直直戳向角落里那道安静得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石玄曜。
粗鲁的嗓音,带着酒嗝的酸腐,在大厅内炸开:“来人!把那个凉州来的……舞伎,给本总管叫上来!”
大厅内的空气,瞬间绷紧。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好奇、轻蔑,或是准备看好戏的幸灾乐祸,齐齐聚拢到石玄曜身上。
石玄曜只觉脊背猛地一紧,一股凉意如冰锥般顺脊柱而下,并非纯粹的恐惧,而是那浸透血火的直觉,如刀尖抵肉,预示着麻烦已然逼近。
但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恰到好处的恭顺笑容,像一张与血肉融为一体的完美面具。
他缓缓挪步至大厅中央,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内敛,像一尊无声的石雕。
对着主位上的萨宝瞻,以及四周那些衣冠楚楚的客商,他恭敬地躬身,嗓音低沉:“小人石盘陀,见过萨宝大人,见过各位大人。”
萨宝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烁着商人特有的审视。
这位粟特商队领袖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朝着石玄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其中意味深长。
阿斯兰脸上的狞笑,像一张被撕裂的、沾血的兽皮,愈发狰狞可怖。
他拍了拍手。
几名护卫立刻从屏风后,抬出了一块铺着红色毡布的木板。
木板之上,十六柄锋利无比的匕首赫然倒插成一圈!
刀尖朝上,在跳动的火光下闪烁着森然寒芒,像一排等待吞噬血肉的兽牙,散发着死亡的腥气。
它们围成一个直径不足三尺的圆形“舞台”,仿佛是为一场血色献祭而设。
“哗——”
大厅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伴随着压抑的惊呼。
人人皆知,这哪里是助兴?
分明是赤裸裸的刁难,要命的把戏!
胡旋舞,本以急速旋转和腾挪跳跃见长,此刻却被局限在这方寸之地。
如此狭小、布满刀尖的“舞台”上,稍有不慎,便是脚底洞穿,血溅当场,或跌倒在刀丛之中,顷刻毙命。
这哪里是舞,分明是邀命!
“小子,”阿斯兰走到石玄曜面前,那股酒气和恶意几乎扑面而来。
他用一种极尽羞辱的语气,字字凿进耳膜,像用钝刀刮擦骨头:“听安诺盘陀说,你的胡旋舞,冠绝凉州?”
“今天,就让大伙儿开开眼。”
“只要你能在这上面,完整地跳上一曲,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阿斯兰的人!”
他拖长了声音,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可若是,你不敢,或者跳得不好……”
他猛地指向门外,声音像淬了毒的鞭子:“那就给我卷起铺盖,滚出沧海郡!”
周围的护卫们发出一阵哄笑,粗鄙而刺耳,像一群被煽动的野狗。
那些客商们,则一个个面露不忍,却又不敢出声,只得低下头,避开这血腥的戏码,仿佛眼前的场景与他们无关。
石玄曜的目光,平静得像深冬里结冰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缓缓扫过那一圈锋利的刀尖。
他心中无惧,只有脑海中无数杀招已如棋子般排布,只待落子,每一步都已在心中推演千百遍。
这种把戏,在他看来,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远不如黑风谷的伏击来得致命。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阿斯兰。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像一柄刚刚出鞘的刀,寒光内敛,锋芒毕露:“既然是总管大人的吩咐,石盘陀,自当遵从。”
说着,他脱掉脚上的旧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