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玄曜胸口剧震,像被无形巨锤狠狠击中。
震惊与杀意,在他眼底深处无声翻涌,像两簇幽暗的火焰,随时可能喷薄而出。
他脸上依旧挂着恭顺木讷的表情,像一张与血肉融为一体的完美面具,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浑然不觉。
他知道,自己刚才一瞬间的身体僵硬,握刀手青筋的暴起,绝未逃过这个女人的眼睛。
她已心生疑窦,甚至已确认,他“石盘陀”的身份背后另有乾坤。
“姑娘恕罪。”他收刀入鞘,动作沉稳,刀身与刀鞘摩擦发出的轻微“锵”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是小人持刀惊扰了姑娘。”
他再次躬身,姿态放得更低,像一只收敛了所有锋芒的猎犬。
他知道,刚才的一切并非偶然。
那是这个女人精心布下的一场“局”,一场专门针对他、旨在试探他反应的“表演”。
她故意用言语逼迫,让他心神紧绷,然后再用那面与他养母遗物一模一样的铜镜,猛烈冲击他的心防,只为捕捉他最细微的失态。
何其狠厉的手段,何其深沉的心机。
“无妨。”凌月将铜镜重新放回漆奁,合上盖子,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她语气恢复平淡,像一潭死水,不起一丝波澜:“一面镜子罢了,不值什么钱。”
她重新在榻上坐下,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动作优雅而从容。
仿佛刚才那场无形的交锋,从未发生。
但石玄曜能感觉到,那双清冷的凤目正透过袅袅茶气,不动声色地审视他,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你的刀法不错,身手也好。”凌月放下茶杯,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告诫,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石玄曜的心头。
“留在我身边当个贴身护卫,倒是屈才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萨宝瞻商队要去的地方很危险,这一路上未必太平。”
“你今日得罪了阿斯兰,又杀了崔昭的人,往后的麻烦只多不少。”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跟着我,至少能保你一条命。”
石玄曜心底冷笑。
保我一条命?
恐怕是想将我置于眼皮底下,更方便监视,也更方便……灭口。
“多谢姑娘提点。小人粉身碎骨,定当护姑娘周全。”
他依旧是那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卑微而恭顺。
“嗯。”凌月点头,似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她挥手,下了逐客令,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你下去吧,好生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是。”石玄曜躬身告退,转身掀开帐帘。
他即将迈出帐篷的那一刻,脚步微顿,目光再次落在那个黑漆描金的漆奁上——那个漆奁里,藏着与他养母遗物一模一样的铜镜,藏着“武定四年”的血腥秘密。
他突然开口,用一种近乎闲聊的、带着一丝好奇的语气问道:“姑娘这面镜子倒是奇特,不知是何来历?”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突兀,也极其大胆。
像一个不知深浅的下人,对自己女主人的私人物品,产生了不该有的好奇。
帐篷内,空气瞬间凝滞。
凌月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石玄曜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芒,像冬日里最锋利的冰锥。
石玄曜感觉到,一股无形杀意已将他牢牢锁定,像一只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择人而噬。
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是在玩火,是在主动挑衅,是在告诉对方:我,已看穿你的破绽。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打乱对方节奏,变被动为主动。
许久,凌月才重新低下头,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声音很轻很淡,像风吹过枯草:“我姑姑的遗物。”
她声音很轻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石玄曜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