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玄鸟’呢?虎符里提到的‘玄鸟’又是什么?”他追问,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齐动础脸上厌恶与仇恨一闪,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一群背弃祖宗荣耀,被汉人权谋腐蚀灵魂的叛徒!”
“他们也曾是鲜卑勇士,但孝文帝推行汉化,让他们看到了攫取权力的捷径。”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们抛弃了狼图腾,转而信奉南朝那套虚伪的玄鸟神话,与南梁间谍勾结,妄图用‘潜龙’的血进行邪恶血祭,换取所谓‘新生’!”
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们是我们‘贺六浑’世世代代的死敌!”
石玄曜彻底清醒。
所有线索,在他面前串联成线,像一张巨大的血色蛛网。
贺六浑,是忠于鲜卑旧俗,守护皇族“潜龙”的秘密组织。
玄鸟,则是背弃传统,勾结南梁,试图利用“潜龙”血祭的叛徒组织。
黑与白,忠与叛,此刻泾渭分明。
“我父亲……”石玄曜声音干涩,喉间仿佛堵着一把沙子,“他在其中,是什么角色?”
“将军的身份,比‘贺六浑’还要尊贵。”齐动础摇头,眼中射出无比崇敬的光芒,“他是‘潜龙’身边唯一的‘持剑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一把重锤敲击在石玄曜心头:“他的使命不是守护,而是……肃清!肃清一切胆敢觊觎‘潜龙’、试图染指这份神圣力量的叛徒!”
持剑人……肃清……
石玄曜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他想起都尉府密室里,父亲那张与南梁典签交易的账簿。
想起黑风谷那个戴着玄鸟面具的神秘女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滋生。
难道父亲所谓的“背叛”、“通敌”全是伪装?
他真正的目的,是潜入敌人内部,肃清那些试图利用“潜龙”颠覆天下的叛逆?
这是一场长达二十年,孤独而残酷的无间道!
“少主。”齐动础再次单膝跪地,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您就是我们找寻了二十年的‘潜龙’!”
“请您带领我们,重拾‘贺六浑’的荣耀,杀光‘玄鸟’那群叛徒,为将军、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石玄曜凝视他,没有立刻回应。
他心头五味杂陈。
身世的谜团似乎解开了,但一个更巨大的谜团,又浮现眼前。
那个凌月,她究竟是谁?
她手中的神兽镜与养母遗物一模一样,她知晓南朝禁军搏杀术,腰间却系着北齐腰带。
她到底是“贺六浑”,还是“玄鸟”?
或者,她是这盘棋上另一股未知的第三方势力?
那股清冷的苏合香气味,此刻仿佛再次萦绕鼻尖,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幽香。
那一夜,石玄曜生平第一次失眠。
他不是睡不着,是不敢睡。
他怕合眼瞬间,那个被称作“潜龙”的自己,就会被卷入一场横跨二十年的血色噩梦。
他坐在黑暗中,帐篷缝隙透进的微光,照亮他膝上那柄带豁口的横刀。
他反复抚摸身上狰狞伤疤,这些曾是他从“贱籍”一步步爬上来的勋章,此刻却像冰冷的嘲讽。
原来,他所有引以为傲的挣扎,都不过是在一个早已设定好的棋盘上,徒劳奔跑。
他甚至开始憎恨这份血脉。
若非如此,养母是否就不会死?
父亲是否就不用背负二十年的骂名?
天快亮时,他悄悄出了帐篷,找到同样守了一夜的齐动础。
他没有多问,只是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疲惫的沙哑声音问道:“我父亲……他可曾后悔过?”
齐动础沉默许久,才低声道:“将军从不言悔。只是属下曾见他,深夜独自一人,对着北方的天空,一遍遍擦拭他的刀。”
石玄曜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他让齐动础继续潜伏,不要暴露,一切等到了曹妃镇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