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
颤抖着解开包裹。
里面,是一件破旧的步人甲碎片,一只磨损严重的皮靴。
还有一个空了一半的箭囊。
石玄曜拿起那块步人甲碎片。
碎片不大,但入手极沉。
边缘粗砺,上面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暗黑色血迹。
带着一股淡淡的铁腥味。
他指尖摩挲着甲片的叠层、包边、铆钉。
眼神骤沉。
这不是大魏的制式铠甲。
分明是南朝禁军的“细仗铠甲”!
那种独特的锻造工艺和防护结构。
是他曾在军报上无数次见过的,绝不会认错。
郝青,那个看似寻常的脚夫。
根本不是普通人。
他很可能是养母郝兰若安插在码头。
监视凌肃之商团的乞活军暗哨。
而他,也正因为窥破了太多秘密。
才被南朝禁军残忍灭口。
一股冰冷的寒意。
从石玄曜脚底直冲天灵盖。
四肢百骸,瞬间冻结。
一张牵扯到当今朝堂、南朝谍网。
甚至关联着近三十年前秘辛的惊天大网。
其轮廓已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
像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呼吸都变得困难,连心跳都仿佛被冻结。
而他的养母郝兰若。
这个他以为早已逝去的女人。
却仿佛从未离开。
她用她的智慧,用她留下的一道道谜题。
在近三十年后,依旧指引着他。
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迷雾中前行。
每一步都带着血腥与尘埃的味道。
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充满了宿命的悲壮。
石玄曜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胸口剧烈起伏。
他放下皮靴。
目光投向包裹里最后一样东西——那个空了一半的箭囊。
箭囊是牛皮所制,做工粗糙。
是军中最常见的样式,毫不起眼。
他将箭囊倒了过来。
三支雕翎箭,“嗒嗒嗒”地滑落。
掉在满是灰尘的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像三声催命的鼓点,在寂静的阁楼里回荡。
石玄曜捡起其中一支。
箭身桦木,箭镞三棱破甲锥。
皆是大魏军中标准制式。
唯一不同的,是箭羽。
那三片尾羽,被染成了一种极其鲜艳的。
如同鲜血凝固后的赤红色。
在大魏,不同部队会用不同颜色的箭羽。
但这颜色,太红了。
红得妖异,在昏暗阁楼里,仿佛微微发光。
透着一股不详的邪气,令人心悸。
石玄曜的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词:丹砂!
他想起郝青那封用丹砂写成的血书。
想起刘楚玉那面神兽镜上,需要丹砂才能显影的密信。
难道这箭羽上的颜色,也是丹砂?
他将箭羽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一丝腥甜的奇异香气。
钻入他的鼻腔,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神经。
让他浑身汗毛倒竖,皮肤上甚至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味道……
石玄曜的脸色,瞬间惨白。
瞳孔因恐惧而剧烈收缩,像被无形的手死死按住。
他认得这个味道。
或者说,这具身体的本能,认得这个味道!
黑风谷!
那支射穿他左肩的毒箭!
深入骨髓的灼痛感,仿佛在这一刻再次复苏。
左肩旧伤疤处,传来一阵真实无比的刺痛与麻痒。
肌肉瞬间绷紧,血管里血液像被点燃,发出无声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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