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江湖,混口饭吃罢了。”
元玄曜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他拿起匕首,将烤羊腿切成小块,慢慢吃着,仿佛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旅人。
秦老爹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他话锋一转,故意提高声音,让驿站内的人都能听到。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走江湖确实不容易。”
“尤其是这北线,更是凶险。”
“过了前面的白登山,有伙响马,那可是出了名的邪门!”
他身边一个护卫立刻接话。
“是啊爹,我听之前从怀朔镇回来的商队说,那伙响马的头头刀法快得像鬼!”
“一刀下去,连奔腾的河水都能劈开一道口子,厉害得很!”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夸张的惊惧,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元玄曜。
“一刀断水”!
元玄曜握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个招式,他太熟悉了——那是养母郝兰若教给他的《破风刀法》中最凌厉的一招。
当年,养母在月下教他练刀时,曾说过这招是她的独门绝技。
除了她和元玄曜,再无第三人会用。
难道那伙响马的头头,与养母有关?
还是说,这只是个巧合?
无数疑问在他心头翻涌,像一团乱麻,却又找不到头绪。
“秦老爹似乎对那伙响马很了解?”
元玄曜抬起头,目光落在秦老爹脸上。
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想从秦老爹的反应中找到答案。
秦老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行恢复镇定。
“呵呵,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他端起酒碗,猛灌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沾湿了下巴上的虬髯。
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桌面,不敢与元玄曜对视。
元玄曜没有再追问。
他知道,秦老爹肯定隐瞒了什么。
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夜长梦多,言多必失。
这个“秦老爹”和他的商队,是皇帝安排的引路人。
而那伙响马,恐怕就是他北上路上的第一道考验。
过了这一关,才能真正踏入北方的棋局。
一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秦老爹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元玄曜的肩膀。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传过来,带着一丝无言的嘱托。
“石兄弟,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明日一早我们还要赶路,去会会那白登山的‘鬼见愁’。”
说完,他带着手下转身走向二楼的客房。
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嘎吱嘎吱”。
像老旧的木梯在承压,又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厮杀预热。
元玄曜坐在原位,没有动。
他端起酒碗,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他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这时,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少年伙计走过来收拾碗筷。
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低着头,动作有些笨拙,像刚学做事的学徒。
他拿起元玄曜面前的碗时,“不小心”将一碗茶水洒在了桌面上。
水渍瞬间蔓延开来,沾湿了桌面上的油污。
“对不住,对不住!”
少年连忙道歉,声音带着几分慌乱。
从腰间掏出一块抹布,飞快地擦拭着桌面。
元玄曜的目光落在那块抹布上时,瞳孔微微一缩。
抹布上沾着一股淡淡的清苦味——那是紫菀草汁特有的味道。
这种味道,只有医者,或者与林家有关的人才能分辨。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