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他,抬手擦干脸上混杂着泪水与尘土的痕迹。
那双死灰般的眼中,此刻却燃起了一丝清明的坚决,像沉寂多年的火山,终于有了喷发的征兆。
她的语气变得沉重而庄严,像是在讲述一段被岁月尘封的史诗,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回荡在小院中:“在太和二十年,你的父亲元恂,因反对孝文帝汉化改革被废黜太子之位。”
“对外传闻他被囚河阳,次年赐死,实则孝文帝不忍骨肉相残,将他秘密流放民间,改姓齐,并在北境六镇隐姓埋名,娶妻生子。”
“你的兄长元承稷,便是他在民间流放时所生。”
“后来,宣武皇帝感念骨肉亲情,将你父亲元恂从六镇召回,留在身边。”
“他与太子妃南阳长公主成婚后,生下了你。但在武泰元年河阴之变中,你父亲元恂在宫变中遇害。”
“你的兄长元承稷,当时还是东宫卫率,他拼死从高氏爪牙手中救出了已有九月身孕的太子妃(你的生母)。”
“他隐姓埋名,化名齐景略,成为我名义上的丈夫,只为了给你一个‘养父’的名分,让你能以一个普通边军后人的身份,在石家坞堡这个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活下去。”
“而我,独孤信的女儿,也成了你名义上的母亲,实际上却是你兄长的……未亡人。”
“二十年来,我与他共处一室,却从未同榻,只为守着这片血脉的净土。”
元玄曜的身体猛地一僵。
冰冷的触感从脊背直窜头顶。
他缓缓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目光扫过那条熟悉的蹀躞带、那件素净的劲装。
所有碎片在这一刻拼凑成一个血淋淋的真相,残酷得让他胃部抽搐。
他用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颤栗的问题:“所以……我该叫你……嫂嫂?”
“是。”
独孤雁的泪水再次决堤,无声地滑过她憔悴的脸庞。
她伸出手,轻柔抚摸元玄曜的脸颊,那份超越血缘的亲情与守护,比任何血脉之爱都更沉重、更令人心碎。
一声“嫂嫂”。
二十年的伪装,二十年的隐忍,二十年的痛苦,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归宿,却也像一把利刃,将元玄曜的心脏剖开。
元玄曜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混着血迹流下。
脑海中浮现出齐景略那张坚毅的脸,想起自己曾无数次在心中诅咒他、怨恨他。
那股悔恨的洪流,比任何伤痛都更致命。
他不是恨错了人,他是恨错了整个世界。
独孤雁扶着元玄曜,让他重新坐下。
她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等待着悔恨与痛苦的洪流过去。
院中只有他粗重而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声,以及风吹过老槐树时,枝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像无数亡魂在低语。
许久,元玄曜眼神中那极致的痛苦与迷茫才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淬炼过的、冷峻的沉静。
他的脸色苍白,嘴角紧抿,但眼神却比手中的“贺六浑”更锐利,像北地寒冬里,被冰雪磨砺出的刀锋。
然后,独孤雁从那只古朴木箱最深处的夹层中,取出一封被油纸紧紧包裹的信。
油纸因岁月而泛黄,却依旧严密地保护着信件。
“这是你兄长留下的。”
她将信递给元玄曜,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说,当你真正知晓一切,当你能凭自己的力量握住‘贺六浑’的时候,就把它交给你。”
元玄曜颤抖着手,接过了那封信。
信封的火漆上,有一个指印,是兄长独有的印记。
血色早已干涸,却依旧触目惊心,那是兄长十三年前,用自己的血与生命,刻下的警告。
“他说,这封信,必须由你亲手打开。”
独孤雁补充道:“他说,这盘棋,他已经下到了中盘,剩下的路,需要你自己走下去。”
元玄曜撕开火漆,指尖触及纸张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