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颠簸中终于停在了石家坞堡后院那座名为“锁雁居”的小院前。
元玄曜没有理会秦雄等人的担忧,只是一言不发,径直闯入了那座终年弥漫着安息香与秘辛的小院。
独孤雁早已在院中等候。
她一袭素白,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那双凤眸中,早已没有了平日的冷淡与疏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痛与释然,像两口枯井,倒映着元玄曜浑身血污的身影。
“你……你都知道了?”
她的声音比夜风更轻,却字字敲击在元玄曜的心头,带着某种预言般的沉重。
元玄曜的指尖死死抠入掌心,试图用那刺骨的疼痛,压制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缝间残留的血痂与泥泞,像极了被命运嘲弄的印记。
“我姓元,是先太子元恂的儿子?”
他的嗓音干涩得像被风沙磨砺过的枯木,带着一丝不真实的颤抖。
“是。”
独孤雁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如同铁锤般狠狠敲击在元玄曜的心头,震得他耳膜嗡鸣,脑仁生疼:“你是孝文帝元宏嫡亲的孙子,是被废太子元恂与太子妃南阳长公主唯一的遗腹子。你的血脉,是元氏皇族最后的希望。”
元玄曜猛地站起身。
他感到心脏抽痛,一股巨大的荒谬感与悔恨像毒蛇般缠绕上他的胸口,勒得他几乎窒息。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稀薄而沉重。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气力,才问出了那个让他心胆俱裂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颤音:“那……齐景略……”
问出这个名字时,元玄曜只觉五脏六腑都在剧烈抽搐,喉间泛起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这三个字,是他二十年来所有恨意的源头。
此刻,却成了压垮他所有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独孤雁眼中闪过更深的悲哀,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苍凉,像被岁月磨平的古老歌谣,每一个音符都浸透了苦涩:“齐景略,他不是你的生父。他的本名叫元承稷,是太子元恂与侧妃所生的长子,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
兄长?!
轰——!
元玄曜的身体猛地后仰,如遭九天惊雷狠狠劈中!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老槐树上。
粗糙的树皮硌得骨骼生疼,但这肉体的剧痛,远不及脑海中炸裂的巨响!
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
峡谷中的血腥味、书房的檀香、槐树的清苦,所有气味在这一刻诡异交织,如同最猛烈的毒药,瞬间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被无形巨手撕扯,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只剩下无边的混沌与悔恨,以及那股从肺腑深处涌出的灼烧感。
恨意尘封的画面潮水般炸开。
每个碎片都染着血,每一个碎片都拼凑出最残酷的真相:
七岁那年,他偷偷趴在窗户上,透过薄薄的纸窗,看那个男人在雪夜里,将冒着热气的虎骨膏放在门前。
那晚,朔风呼啸,雪花打着旋儿落在男人宽厚的肩头。
他的背影孤寂而漫长,像一座被雪覆盖的墓碑。
他曾以为那是虚伪的作态,此刻才知,那是兄长对弟弟最笨拙、最沉重,却又无法靠近的爱。
那份刻意的疏离,原来是深沉的守护。
那背影坚实如山,却又落寞如鬼,原来是因为他无法靠近,无法相认。
十岁那年,他偷偷朝那个男人扔石头,石子带着他年少的愤恨,狠狠砸在男人的肩头。
男人只是沉默地捡起石子,那石子冰冷,像他此刻的心。
然后男人转身,用一种他从未读懂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难以言喻的、沉重的悲伤。
那是兄长面对幼弟误解时,无法言说的痛苦,是血脉相连却咫尺天涯的绝望。
十五岁那年,他当众指着那个男人的鼻子,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