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铜剪上的烛火不安地跳跃,投下鬼魅般的阴影。
元玄曜指尖轻触沙盘上那道朱红细线,它蜿蜒如一条蛰伏的毒蛇,一股无形的寒意顺着指尖直窜心底,压得他胸口发闷。
他嗓音沙哑,像磨过砂纸,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峻,几乎要将帐内的空气都冻结成冰:“这是什么?”
刘楚玉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视那条红线,眼底的恨意比烛火更炽烈,烧得她眼角泛起一抹病态的红晕:“一条……活人走不过的鬼门关。”
她的声音清冷,却透着一股从坟墓里带出的寒意,森然入骨,仿佛连空气都为之颤栗:“一条由我那‘好姑父’凌肃之,耗时五年,用成百上千无辜戍卒的血汗,亲手堆砌的……地下密道!”
“密道?”孔庆之猛地向前一步,魁梧的身躯因震惊而摇晃,几乎撞翻了木案,发出沉闷的声响。
戎马半生,他从未感到如此彻骨的羞辱,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疼:“羊马墙是军中重地,巨石垒砌,地下夯土三尺!如何能……”
“军犬狂吠!”张穆之瞳孔骤缩,猛地一拍大腿,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脸色惨白,喉结剧烈滚动,像吞咽着血水,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带着一丝难以自抑的悔恨:“三日前,后营军犬对着羊马墙发疯,我只当是寻常野狼……”
他猛地抬头,看向元玄曜,眼中满是惊惧与自责,那眼神像是在说:我竟如此愚钝!“现在想来,它们闻到的,是地下的……生人气息!”
“自然能。”刘楚玉冷笑,那笑意凄美而锋利,带着对军人盲目自信的轻蔑,像刀刃划过心尖,割裂了所有侥幸。
她纤细的指尖在舆图上轻点,那一点仿佛直接点在孔庆之的心脏,让他全身一震,瞬间明白了什么:“这条道,不是挖的。”
她一字一顿,像冰珠落地,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是借用了羊马墙的……‘空心’。”
孔庆之感觉一股电流自脚底窜起,直冲头顶,浑身发冷,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他记起来了!当年凌肃之以“减轻墙体重量,增加稳定性”为由,说服了朝廷工部,还因此得了嘉奖!
谁会想到,那句“匠心独运”的赞誉背后,竟是如此恶毒、长达数年的惊天阴谋!
他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巨石,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仿佛嗅到了未来的血腥。
一滴冰冷的汗水,沿着孔庆之的鬓角滑落,滴在舆图的朱红细线上,洇开一团模糊的血色。
如果南梁死士在某个深夜悄无声息地从大营背后钻出……后果不堪设想!
那将是尸山血海,生灵涂炭,整个北境防线,将瞬间崩塌!
“入口,就在那片乱葬岗中。”刘楚玉的声音将他从恐惧中拉回现实,如同幽魂低语,带着宿命的预示:“以一座无主孤坟为掩护,需以特制的青铜钥匙方能开启。”
青铜钥匙。
元玄曜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尖甚至有些发凉,像被寒冰冻结。
他想起胡邸血战,刘楚玉曾用一枚青铜钥匙一击毙敌,凌肃之书房暗格中那枚齿纹狰狞的备用钥匙。
所有零散的线索,在这一刻,如百川归海,汹涌汇聚成一股冰冷的怒涛,直冲他心头!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舆图,死死盯着密道两端的标记。
忽然,他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跳如擂鼓,仿佛要跳出胸腔,预示着某种惊天秘密即将揭开。
在那条密道的起点和终点,各标注着一个极小、几乎无法察觉的烽燧图样!
旁边用蝇头小楷注明的“地势险要,可为了望”的字样,那独特的、锋利如刀的笔触风格……
与他识海深处,早已被血浸透的《兵要地志》上,养母郝兰若亲手绘制的标记,一般无二!
一瞬间,元玄曜鼻腔里,仿佛又闻到养母教他绘图时,那股混杂着墨香与草药味的、独属于她的气息,那气息,此刻却被冰冷的杀意包裹,让他心头剧烈颤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