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狱外,天色沉重。
最后一抹残阳,挣扎着坠入地平线。
邺城那高耸的黑宫墙,被血色余晖晕染,暗红深沉。
那不是光,更像经年累月的旧血浸染,令人心底发寒。
朔风呼啸,卷起细碎黄沙,在御道上打着旋儿。
空气中,铁锈味浓重,仿佛预示着,一场比这帝都更残酷的风暴,正自远方席卷而来。
元玄曜没有丝毫停留。
他修长的身躯,在马前轻盈一跃,动作干脆利落,翻身上马。
“即刻出城,目标雁门关!”
他的声音,如冰面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裹挟塞北霜雪,冻结所有迟疑:“不许停歇,昼夜兼程!”
“少主……”
齐动础催马赶上,宽厚的脸上写满忧虑。
他看着元玄曜眉宇紧锁,深邃的眸子凝结一层薄霜,心中焦急万分:“那永宁寺,柳恽提供的线索,您真就这么放着?他口中关于《景穆玉牒》‘魂’的秘密,难道不值得一探究竟?”
“此去北境,万一有失,我们岂非功亏一篑?”
林妙音亦策马并肩,清冷声线透出罕见急促。
她明白元玄曜的重心在北境,但永宁寺的线索同样关键。
元玄曜没有直接回应。
他紧了紧斩马剑的剑柄。
这柄高洋亲赐的青铜古剑,此刻掌中沉重如枷锁。
其冰冷触感,像烙铁,将高洋的托付、禅让赌约、沾血的《破风刀法》秘籍,死死烙印在心底。
高洋的禅让赌约,绝非月计,或许,只在旦夕之间。
他更清楚,手中斩马剑,是政治工具;腰间斩浪刀,早已与他血脉相连,才是他的命。
“柳恽以命换来的情报,真假参半,不可尽信。”
元玄曜声如冰川暗流,低沉中杀意未散,透着洞悉人心的冷静:“但他为活命,必须交出足够分量的投名状。所以,有那么一点,他绝不会撒谎——”
元玄曜嘴角勾起冷冽弧度,刀锋般划过残阳,转瞬即逝,一丝对柳恽的轻蔑与嘲弄流露:“他为我准备了回礼。”
“他用半块镇国信物,换了活命的希望。”
元玄曜目光望向远方,穿透暮色,仿佛看见柳恽那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自然要用我的人头,向他的主子证明,他的背叛是值得的。永宁寺的老鼠,跑不掉的。等我回来,再连同他的老巢一并端了!”
元玄曜猛地策马。
照夜玉狮子一声长嘶,铁蹄在青石板上踏出急促激昂的蹄声。
那声音像命运的战鼓,在暮色中回荡,敲击着每个追随者的心弦:“现在,柔然寇边,北方战局瞬息万变。”
“我必须赶在他们造成更大混乱之前,掌控北境!”
三骑绝尘。
两匹神骏照夜玉狮子,一匹汗血宝马,踏着清脆蹄声,趁夜色冲出邺城北门。
身后帝都的喧嚣与阴谋,被远远抛开。
元玄曜的预感很快得到印证。
他们不知道,从离开邺城那一刻起,至少三股势力如荒原狼般紧缀身后,等待最佳猎杀时机。
第一股,来自常山王高演府邸的精锐暗卫。
他们奉命观察元玄曜动向,忌惮斩马剑却不敢轻举妄动,身影若隐若现,刻意保持安全距离,如蛰伏阴影的毒蛇,随时汇报猎物轨迹。
第二股,是潜伏城外的南梁“金缕衣”刺客。
这是柳恽倾尽最后资源,为元玄曜设下的死亡陷阱,杀意蛰伏如暗夜伺机的毒蛇,只待元玄曜踏入猎食范围。
第三股,是一支行踪诡秘的骑兵。
他们全员黑衣重甲,幽灵般蛰伏在雪线边缘,与前两者保持微妙距离,不干涉,不靠近。
他们的铠甲制式不属于北齐,马匹却异常强壮,似乎在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
这些黑甲骑兵的马蹄包裹着厚厚毡布,行动悄无声息,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西魏精锐斥候,其目的令人费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