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一路向东,车厢摇晃不休,像是载着一船风雨飘摇的命数,驶向未知深处。
元玄曜闭目,后背抵着冰冷的车壁,感受着那股沁骨的寒意。
“血玄鸟之毒……”
他内视己身,那股潜藏血脉深处的诅咒,因李远的言语、因乐敏三姐妹的血案,彻底惊醒。它不再沉睡,而是化作一条灼热的火龙,无形利爪在他体内疯狂撕扯,每一寸经络都像被烈火灼烧,又似被冰锥寸寸凿开。
每一次心跳,都像烧红的烙铁,烙在他心尖,带来烈火焚身的剧痛,仿佛要将他的骨髓都焚烧殆尽。
但比这深入骨髓的灼痛更折磨他的,是那份亲手弑杀至亲的罪孽。
乐敏……
冰冷的雨水,刀锋划破喉咙时切开血肉的细腻触感。那双倒在血泊中,充满不甘、错愕与极致悲哀的眼睛……
记忆的洪流冲垮理智,瞬间与体内诅咒合流,在他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血管鼓胀,肺腑绞痛,几欲撕裂!
元玄曜喉头猛地一紧,一股剧痛伴着强烈的恶心感直冲脑海。他没有干呕,而是猛地攥紧腰间的斩浪刀,指节发白,手背青筋如虬龙般暴起!
那只曾斩下无数头颅、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因一段无法磨灭的记忆,剧烈颤抖,仿佛要将刀柄捏碎,将那份蚀骨的罪孽从指尖挤出。
“师父,您……还好吗?”
一个清澈而沉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担忧。是杨坚。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坐在元玄曜对面,那双眼睛明亮而深邃,流露出的关切,像是能洞察人心深处的裂痕,直抵他灵魂最脆弱之处。
元玄曜缓缓松开手,掌心已被指甲刺破,留下血痕。他迎上弟子关切的目光,强行将那滔天痛苦与自我憎恶,压回心底最深处。
声音沙哑,像刀锋划过玄铁,带着淬火后的坚硬,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无妨,为师旧伤发作。”
那双因痛苦而猩红的眸子,此刻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极致的冷静与决绝。它们像古井深潭,表面不见波澜,深处却藏着万丈深渊,吞噬着一切情绪。
他已无路可退。
唯有向前,以血还血,以杀止杀!
骡车一路向东,借着夜色与风雨,避开宇文泰布下的层层眼线,如同一尾潜入深海的鱼。
然而,夜色最浓,星斗稀疏之时,骡车却在一处荒僻山道上戛然而止。
张穆之掀开车帘,风雨带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王爷,身后有尾巴,甩不掉了。”
元玄曜看向车窗外。
一道瘦小的身影,骑着一匹明显超载的驽马,正从荒草深处追来。那匹老马的四蹄已磨得血肉模糊,每一块肌肉都到了崩裂边缘,喘息如破风箱。它每一步都踏在极限之上,带着一种赴死的悲壮。
嘶鸣声凄厉,像一面被撕裂的战鼓,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控诉,和对主人最后的尽忠,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师父!”
杨坚翻身下马,那匹驽马几乎立刻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抽搐着失去了生息。
它用尽了生命中所有气力,只为完成这趟不可能的追逐。
杨坚脸上满是风尘仆仆的污迹,干裂的嘴唇和疲惫不堪的躯体显示出他已超越身体极限。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胜利者的执着和对“道”的坚定,那是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狂热,是真龙初现的锋芒。
元玄曜看着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孩子,心神震动。
他没有问杨坚如何追上来的。答案已写在他那双眼睛里——那是超越一切技巧的,对目标的绝对专注和对自身信念的绝对执行。
元玄曜的目光在那匹倒毙的驽马身上停留了三息。他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敬畏。
那匹马的死状,如同一个被抽干所有生机的空壳,它的牺牲,是杨坚对“大道”的第一次献祭。
元玄曜心头轻叹:“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他看着那匹倒毙在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