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音别过头,避开他那双沉寂如渊的眼眸,将汤药递了过去。
她指尖的冰凉与元玄曜掌心的灼热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诡异地契合。
“喝了它,能稳固心脉。你体内寒月铁之毒虽然清除了,但心脉受损严重,切忌再动用真气。”
林妙音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明白,眼前这个少年侯爷,身上散发出的冷酷气息,让她感到陌生,却又让她心疼。
因为那是被命运逼到绝境的产物。
元玄曜接过药碗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林妙音的指尖。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震,仿佛被寒潭中的一丝暖流拂过,又像被冰冷的刀刃轻轻划过,瞬间清醒。
他没有抽回手,而是借着这个瞬间的接触,稳定了自己因情绪波动而产生的颤抖。
他沙哑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林妙音低声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体内的寒月铁之毒虽然清除了,但元气大伤,经脉受损严重,切忌再动用真气。”
元玄曜沉默了片刻,缓缓坐起身。
他没有借助任何人的搀扶,那动作缓慢而坚定,仿佛一尊被唤醒的石像,每一个关节都带着磨砺后的沉重。
仿佛在用最微小的行动,宣告着他意志的不可动摇。
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化作一道暖流。
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冰冷。
就在这时,帐帘被掀开。
裴兴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的,正是那件从鬼面将军身上缴获的、被射穿了护心镜的明光铠。
“侯爷。”
裴兴将铠甲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声音低沉:“属下检查了所有南梁刺客的尸体,他们身上穿的,都是这种制式的明光铠。而且……”
他顿了顿,翻开铠甲的内衬。
指着衣领处那一行用金色丝线绣成的、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的篆字。
“每一件铠甲上,都绣着这四个字。”
林妙音凑上前,借着烛火仔细辨认。
当她看清那四个字时,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指尖几乎要嵌入掌心,那股从骨子里渗透出的冰寒之气,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武泰……元年……”
这个年号,她太熟悉了!
在沧海郡,凌月(刘楚玉)拿出的那面“神兽镜”上,刻着的就是这个年号!
在石鳖城下,那艘被黄河淤泥掩埋了二十年的沉船上,发现的也是这个年号!
而现在,在一件南梁精锐刺客所穿的大魏制式铠甲上,再次出现了这个年号!
林妙音的指尖颤抖着抚摸着铠甲内衬。
那冰冷的触感仿佛穿透了二十多年的时空,将血腥的历史烙印在她的指尖。
“侯爷,您看这铠甲的内衬!这甲叶衔接和护心镜的打磨工艺,是洛阳太府寺的最高制式,唯有先帝(孝文帝)亲卫才能佩戴!”
“甲叶内侧的淬火纹理,更是失传已久的‘千层叠锻法’,这绝非南梁工匠所能仿制!”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惊骇:“大魏禁军的制式兵甲,却被南朝的刺客穿着!这与我之前推测的‘龙鸟社’阴谋,完全吻合!其触角之深,远超想象!”
“而这‘武泰元年’(公元528年),正是北魏最血腥的一年!那一年,北魏权臣尔朱荣发动河阴之变,两千王公血染黄河,国运崩塌!”
裴兴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他当然知道“河阴之变”意味着什么——那是元氏皇族的血腥清洗!
林妙音的声音愈发沉重,每一个字都如同砸在冰面上的铁锤:“这说明早在二十四年前,在南梁大通二年,北魏内乱最剧之时,有人从洛阳内部,将最高级别的军械图纸与成品,秘密出售给了南梁!”
“这股腐烂的力量,在我们的心脏潜伏了太久,他们将背叛视为传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