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与灼痛,麻痹与清醒,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在汉娜的神经末梢疯狂交战,撕扯着她的意识。化学药剂的毒性如同阴险的冰蛇,沿着伤口和湿透的衣物向体内渗透,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眩晕和肌肉失控的颤抖。而手臂和脸颊皮肤被腐蚀的剧痛,又像烧红的烙铁,不断灼烧着她,迫使她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
她踉跄着在黑暗中前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和刀尖之上。身后的混乱和“旋律”散发出的不祥波动已被曲折的通道隔绝,只剩下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和血液滴落尘埃的微弱声响在死寂中回荡。
不能停下。那个“灰烬狩猎者”佣兵虽然重伤逃遁,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同伙,或者是否会引来更多追兵。“旋律”的失控爆炸更是可能惊动整个区域所有不友好的存在。
老卡尔提供的路线图在脑海中已经有些模糊,毒素开始影响她的思维。她只能凭借着大致的方向感和求生的本能,向着推测中“共鸣之心”祭坛的方向,也是更深处,艰难移动。
通道逐渐变得不再那么人工化,更像是天然形成的岩缝,并且开始向下倾斜。空气中的味道也发生了变化,尘埃和锈蚀味逐渐被一种潮湿的、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植物根须腐败气息的味道所取代。岩壁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粗壮的、如同黑色巨蟒般盘踞的植物根须,有些已经石化,有些却还保持着诡异的活性,表面微微蠕动,甚至渗出粘稠的汁液。
这些根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与“寒霜摇篮”中那些根须王座同源,却似乎更加…野生和不受控制。
滴答…滴答…
远处传来了水滴落入水潭的清晰声响,在这寂静中格外引人注意。
有水源!或许可以清洗伤口,稀释毒素!
汉娜精神微微一振,循着水声,加快了些许脚步。尽管每一下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通道尽头是一个向下的缓坡,坡底是一个不大的地下水源——一眼从岩壁裂缝中渗出的、汇聚成的小小水潭。水潭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似乎含有某些矿物质。
她迫不及待地扑到水潭边,也顾不上那么多,掬起冰冷的泉水,拼命冲洗着脸颊和手臂上被腐蚀的伤口。
刺骨的冰冷暂时压过了灼痛,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精神一振。她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蘸水小心地清洗、包扎伤口。虽然无法解毒,但至少清除了残留的化学药剂,减缓了腐蚀,让她感觉好受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靠在水潭边的岩石上,剧烈喘息。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很想就此闭上眼睛,睡过去,哪怕再也醒不来。
但不能。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打量四周。这个水潭似乎是某个更大洞穴的入口处。借着“旋律”之前不稳定爆发残留的、在她眼中似乎增强了些许的微光视觉(或许是毒素带来的幻觉?),她能看到水潭后方,空间变得开阔,那些巨大、活性的黑色根须更加密集,它们从洞穴顶部垂落,插入水潭,又从四周岩壁钻出,彼此纠缠,几乎填满了整个空间,形成了一片诡异而压抑的根须森林。
而在那些蠕动根须的深处,似乎有别的光源?一种非常微弱、忽明忽暗的、带着一丝暖意的橘黄色光芒,在无数黑色根须的缝隙间隐约闪烁。
有人?还是别的什么?
汉娜的心提了起来。她握紧了断裂的长矛,警惕地注视着那片光芒。
仔细倾听,除了水滴声和根须蠕动那令人不适的细微声响外,似乎…还有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哼唱声?
和老卡尔那破锣嗓子完全不同。这是一个轻柔、空灵、带着无法言喻的悲伤和疲惫的女声哼唱。调子同样古老古怪,却仿佛直接响在人的脑海里,与那些蠕动根须的节奏隐隐契合。
这歌声让汉娜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和熟悉感,仿佛在哪里听过类似的韵律。
是敌是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