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吹过街道,江知意袖中的银针轻轻碰了一下手腕。她还没收回手,街对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萧砚从墙边直起身,折扇合拢,朝她走来。他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桶运到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就在后面。”
江知意没应声,只是抬眼看了看裴府大门。门缝里透出一丝慌乱的气息——有人在跑动,有低语声,还有瓷器砸地的脆响。但她脸上没有半分波动,只将袖口往下拉了拉,遮住那几枚曾埋在废墟里的银针。
下一瞬,两名黑衣隐卫抬着一只焦黑的铁皮桶出现在街心。桶身歪斜变形,边缘还挂着烧焦的木屑,底部一道刻痕清晰可见:一个“裴”字,底下缠着蛇形暗纹。
围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萧砚站到桶旁,声音不高:“昨夜济世堂起火,火势凶猛,非寻常柴草可致。我们挖出这只未燃尽的油桶,内壁残留油渍经查验含赤鳞松脂三成——这种树三十年前就被封山禁采,如今全大周,只有裴家名下的林场能炼出这等纯度。”
话音刚落,裴府大门“砰”地被撞开。
裴仲渊冲了出来,脸色铁青:“一派胡言!标记谁不会刻?你随便找人做个桶,也说是从我家拿的?”
他指着那残桶,手指微颤:“这分明是你们设局陷害!江知意,你私闯我府、往井里下药,现在又搬个破桶出来污蔑宰相府,朝廷法度何在?!”
江知意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问早饭吃了没有:“那您倒是说说,昨夜是谁扛着三个这样的桶翻墙进了医馆后院?街西头卖糖糕的老张看得真切,连其中一人左脚跛着都认出来了——那是您府上专管药材出入的赵六,对吧?”
裴仲渊嘴唇一抖。
她继续道:“再说了,您厨房今早新送了干柴,灶台也清过灰,为何还要另备火油?还是藏在屋檐下,专等半夜点燃?若无心,何必灭迹?”
人群开始骚动。
有人小声议论:“还真是……我亲眼见两个壮汉背着麻袋翻墙,当时还以为是偷东西的……”
“可这标记……真只有裴家才有?”
正说着,街角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几位身穿太医院官服的老者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沈怀瑾。他须发微白,手里捧着一本册子,步伐稳健。
百姓自动让开一条路。
沈怀瑾走到桶前,蹲下身,仔细查看油桶内壁残留的黑色油渍。他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粉末洒在上面,油渍立刻泛起淡淡的红光。
他抬头,目光如炬:“这是赤鳞松脂特有的反应。此物自天启七年起由工部登记管控,采伐、炼制、运输皆需备案。全记录在此。”他扬了扬手中的册子,“裴大人,您名下三处林场,每年上报产量八百斤,实际市面流通却超两千斤——多出来的那一千二百斤,去哪儿了?”
裴仲渊猛地后退一步:“你……你竟敢查我账目?!”
“我不是查你。”沈怀瑾冷声道,“我是为了查明真相。昨夜江大夫送来井中药渣样本,我带回太医院连夜化验,发现其中含有微量松脂成分,与这桶中残留物完全一致。而这种松脂,除了裴家,无人能合法持有。”
他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提高:“诸位都是京城百姓,谁家没生过病?谁没抓过药?药材贵了三倍,不是因为缺货,是因为有人垄断山林、囤积居奇!你们知道一剂普通的止咳散,成本多少?五文钱!可市面上卖多少?八十文!中间的差价,全进了某些人的腰包!”
人群哗然。
一个老妇人颤巍巍地站出来:“我儿子上月咳血,抓了十副药,花了三两银子……结果吃了没用,还是江大夫给扎了几针,才缓过来……”
另一个汉子怒吼:“难怪我家老娘吃药越吃越虚!原来是被人下了慢性毒料!”
裴仲渊脸色煞白,强撑着喝道:“荒唐!你们听信一个女子蛊惑,就敢质疑当朝宰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