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温热而潮湿的感觉,忽然顺着我的脸颊,无声无息地滑落,滴落在我的耳畔,浸湿了那片因冰雪而变得异常敏感的肌肤。我愣住了。
我竟然……哭了。
那并非源于肉体的疼痛,也并非源于败北的屈辱。那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无法理解的、混杂了愤怒、不甘、迷茫、以及一种对自身无力感的,无法排解的宣泄。
上条当麻看着我,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惊愕。他那张总是能面对各种超自然灾难而面不改色的脸上,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种纯粹的、手足无措的困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又只是合上,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似乎是在叹息的声响。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来都知道如何面对那些来势汹汹的敌人,却永远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一个在我看来,由他亲手打破的、脆弱到一触即溃的少女的心绪。
“走……”我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走开,上条当麻。”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笨拙而固执的雕像。
那份沉闷的、没有回应的静默,将我内心最后一丝脆弱彻底撕裂。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近乎嘶吼的命令:“我让你走啊!你这个笨蛋!你给我滚!”
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传出去很远很远,最终又被那些空旷的建筑吞噬,只留下一种回荡不去的、可悲的回响。
喊完,我却又感到一阵巨大的虚脱。那股汹涌的情绪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荒芜的礁石。我低下头,不再看他,声音也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哀伤。
“……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这一次,他终于明白了。他沉默地看了我许久,然后,他那高大的身影缓缓地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入了那片飘雪的黑暗之中,最终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
那片刚刚才被他充满存在感的身影所充斥的区域,此刻又重新变得空旷,变得寂寥。只剩下我一个人,仰面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任由那股无法抑制的、绝望的悲恸,从我的心口深处,如山洪般猛烈地奔涌而出。
我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嘶哑的、不成形状的哭泣。那声音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弱,很快就被那片呼啸的寒风和飘落的雪花所吞噬。我蜷缩起身体,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童,将头埋在双臂之间,任由滚烫的泪水,将冰冷的雪地融化出两道细小的、转瞬即逝的湿痕。
我只是个小丑。
我的觉察,我的追寻,我自以为是的“正义”,我的所有努力……在绝对的谎言面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在那个笨蛋所选择的“温柔”面前,都变得如此可笑,如此卑微。我以为自己抓住了真相,抓住了这个世界最核心的症结。可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抓住。
我只是……只是一个被愚弄了的、在谎言中挣扎的、可怜的白痴。
这片被精心编织的、温暖的幻境,这片被那个傻瓜用他的不幸与牺牲所守护的“幸福”,此刻在我眼中,比任何地狱都更加刺目,更加残酷。我没有勇气去打破它。也没有力量去改变它。更没有资格去质问它。
我什么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