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晴的工作室位于城市的高层,从窗户向外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天空中的云朵。
这些积雨云像一样,被孩子随意揉捏成各种形状,歪歪扭扭地悬挂在城市上空,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岳川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书桌前,面前的书桌上摊开着一本《边城》的手稿。
他的笔尖悬在纸张上方,似乎已经停留了很长时间,却始终没有落下。
“怎么了?写不出来吗?”夏晚晴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将其中一杯轻轻地放在岳川面前,然后微笑着问道。
岳川抬起头,看了一眼夏晚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写不出来,而是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写起。”
他用手搅拌着咖啡里的奶泡,继续说道:“这书里的人啊,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只是守着一个小小的渡口,过着平凡的日子。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生活,让人觉得这才是日子该有的样子。”
夏晚晴在他旁边坐下,翻看着手稿:“那就从‘日子’写起啊。你看翠翠等傩送,不是哭天抢地的等,是每天去河边,该干什么干什么,等成了习惯。这种‘淡’,其实比浓墨重彩更有劲儿。”
岳川抬头看她,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突然抓起笔,在纸上写道:“湘西的河,流了千年,把日子泡得软软的,像渡口边的青苔。翠翠坐在石头上,等的不是人,是日子本身。”
写完他把纸推给夏晚晴,眼里闪着期待。
“有点意思。”夏晚晴读了两遍,指尖在“青苔”两个字上敲了敲,“再加句跟‘等’有关的,比如‘等久了,人就成了渡口的一部分,风来也不动,雨来也不躲’。”
岳川眼睛一亮,立刻添了上去。笔尖在纸上沙沙走,像是被什么推着似的,那些藏在大理的风、黄山的云、西安的城墙里的感触,突然都涌了出来。
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泰山的日出,洱海的月,黄土坡上的秦腔……可最让我记挂的,还是《边城》里的渡口。
那里没有传奇,只有一个姑娘,一条船,和永远等不完的日子。但或许,这就是最结实的传奇,像老槐树的根,埋在土里,不声不响,却能扛住大风大雨。
写完最后一个句号,岳川长长舒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场长跑。夏晚晴凑过来看,突然说:“这哪是序,是首散文诗。出版社要是敢删一个字,我跟他们急。”
“放心,他们不敢。”岳川把稿子叠好,“下午让林野照着这个意思画张插画,就画‘人成了渡口的一部分’,肯定带劲。”
正说着,林野抱着画筒来了,脸上还沾着点颜料。
“岳老师,夏老师,《侠客行》的场景稿画好了,美术指导说……”他话没说完,就被岳川手里的序稿吸引了,“这是《边城》的序?能给我看看吗?”
岳川把稿子递给他,看着他逐字逐句地读,眉头跟着皱起又舒展。这孩子看书的样子,像在跟文字打架,又像在跟它们交朋友。
“我知道该怎么画了!”林野突然一拍大腿,从画筒里抽出张半成品,“你看,这是翠翠坐在石头上,石头上长出了青苔,她的影子跟渡口融在一起,像长在了一起。”
画纸上,翠翠的蓝布衫和石头的灰、水的蓝晕在一起,真有种“成了一部分”的感觉。夏晚晴看着画,突然说:“把《渡口》的歌词抄在旁边吧,用手写体,像船票上的字。”
“这个主意好!”林野立刻掏出笔,在画纸边缘写起来,字迹算不上好看,却带着股认真的劲儿,“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中午在工作室楼下的简餐厅吃饭,林野扒着饭,突然问:“岳老师,《侠客行》里的石破天,最后找到自己是谁了吗?”
“算是找到了,也算是没找到。”岳川喝着可乐,“他知道了自己不是石破天,也不是狗杂种,可那又怎么样?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他还是那个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