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了张静姝苍白冰冷的脸颊上。袖中修长的手指动了动,似有千钧重。
终于,他抬起了手。指尖带着净室水汽的微凉,却又似乎蕴含着他身体深处无法散尽的最后一丝余温。
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小心翼翼,轻轻触碰到了张静姝冰凉的脸颊肌肤。
就在接触到的瞬间,指尖的冰凉与记忆深处的温热柔软形成残酷的对比。
仿佛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意识的混沌!昨夜所有的感官碎片骤然炸裂:
指尖曾触摸过她颈间那道肿胀乌黑的勒痕,那冰冷的、象征着死亡的触感!
掌心曾攥紧她无意识挣扎时冰冷湿滑的手腕!
视觉里是那半截深入肺腑、随着呼吸喷出血泡的赤金点簪!
耳畔是柳叶刀挑开皮肉的细微声响、血块涌出的粘稠异响、太医头骨撞向金柱的闷响和自己野兽般的咆哮!
鼻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她发间最后一丝茉莉幽香!
还有……怀中那具身体逐渐失温、生命力一点点流逝的绝望感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紧缩,锐痛瞬间穿透了那层冰冷的帝王面具!
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喉头,酸涩感刺痛了鼻腔。
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在不受控制地发热、发胀,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就要冲破那层寒冰的封锁,不受控制地坠落下来。
不!不可以!
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是这万里山河的中心!
他身上背负的是社稷重器,是朝堂风云,是无数双眼睛的窥伺!
儿女情长、优柔寡断?那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剧毒!
昨夜疯狂的失控已是破绽,是帝王威严的巨大裂隙!
此刻,在这随时可能被外人窥见的龙榻之侧,他绝不允许自己再流露出半分软弱!
那只轻抚脸颊的手,指尖骤然绷紧!力道瞬间加重了几分,几乎要掐入那毫无血色的肌肤。
但他立刻强迫自己放松力道,只是让指腹更紧密地贴合着那份冰冷。
他猛地闭上眼,如同隔绝洪水闸门!
浓密的长睫剧烈地颤抖着,泄露着内心翻江倒海的挣扎。喉结上下滚动,如同在艰难地吞咽着利刃。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力道之大让下颌的肌肉都绷出凌厉的线条。
那股冲上眼眶的热流被他用近乎自残的意志力狠狠压了回去!
再睁眼时,眼底除了那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寒潭,再无一丝波澜。
只有那只手,那只停留在张静姝脸颊上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不正常的青白,微不可察地、持续地颤抖着,如同濒临极限的弓弦。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雕塑一般。视线胶着在张静姝脸上,却又似乎穿透了她,落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殿内只有张静姝极其微弱、随时可能断绝的呼吸声,以及角落里更漏滴答、滴答……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神经上的丧钟。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窒息的寂静包裹着龙榻周围方寸之地。
每一次张静姝艰难的呼吸起伏,都牵动着白朗眼中那几乎无法抑制的恐惧旋涡。
他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早已在宽大的袍袖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浑然不觉。
那静坐的片刻,对他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在与内心的猛兽角力,在与失控的恐惧对峙,在重新构筑那摇摇欲坠的帝王心防。每一秒,都是炼狱。
殿内仿佛凝固在沉香与药味交织的粘稠空气里。
坐在紫檀圈椅上的九五之尊,置于窗畔那片未被烛火完全吞噬的晦暗之中。
身影半明半暗,龙袍上的金线在幽光里偶尔闪过一道微芒,如同蛰伏深渊的龙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