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抬手朝着自己脸上扇去,“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田野里格外清晰。
“不争气的东西!”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明明答应了人家要改邪归正,怎么又做这种丢人的事!”一巴掌接着一巴掌,脸颊很快就红透了,火辣辣地疼,可这点皮肉之痛,根本抵不了心里半分的煎熬。
眼泪混着脸上的泥土,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脚下的土地上,无声无息地渗了进去。
她不敢在地里多待,怕耽误久了出意外,可一想到孩子们饿到哭嚎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多掰了几个。
嫩一点的玉米可以煮着吃,让孩子们解解馋;老一点的就摊在院子里晒成玉米粒,以后熬稀粥能顶饿。
她的手指被锋利的玉米叶划出道道细小的伤口,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满心满眼都是尽快拿到粮食、并把痕迹抹干净的念头。
不一会儿,带来的布袋就装满了,沉甸甸的足有二十来个玉米棒。
她摸了摸鼓囊囊的布袋,心里五味杂陈——这一袋玉米,是用她的尊严和底线换来的,每一个玉米棒都重得压心。
她拎起装满玉米的布袋,袋口沉甸甸坠着,压得手腕生疼,脚步沉缓地走出了玉米地。
窝棚里的马灯早已熄了,秦老头折腾了半晌,早已累得趴在土炕上酣然入睡,鼻息粗重,睡得那叫人事不省,心满意得,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意,仿佛还在回味刚才那龌龊的一幕。
王寡妇瞥都没瞥窝棚一眼,心里只剩一片麻木的寒凉,她紧了紧肩上的布袋,转身朝着家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去。
布袋压在肩上,沉得让她直不起腰,就像她心里的担子一样,重得喘不过气。夜色更浓了,田间的小路坑坑洼洼,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脚步踉跄,好几次差点被凸起的土块绊倒。
肩上的玉米棒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在一遍遍提醒着她刚才的屈辱和方才的小心翼翼。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家的,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时,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东厢房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那是公爹王富贵还没睡。
她没敢惊动任何人,轻手轻脚地把玉米棒卸在堂屋自己卧室里,靠着冰冷的门框缓缓滑坐下来,抱着膝盖无声地哭了。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想起陈国强诚挚的脸,想起他当初劝自己改邪归正时亲切的话语,想起乡亲们渐渐对她热络起来的态度,心里充满了悔恨;
可转头又想到孩子们渴望食物的眼神,想到秦老头许诺的那些能顶口粮的山芋,又觉得这屈辱似乎“值得”。
她也想做个好人,想堂堂正正地过日子,可现实的困境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牢牢困住,让她不得不一次次向命运低头,在尊严和生存之间做着痛苦的抉择。
肩上的重量卸了,心里的沉重却丝毫未减。
她知道,今晚的事,不过是又一个循环的开始,等山芋成熟,面对孩子们嗷嗷待哺的哭声,她大概率还会走进这片田野,重复今晚的屈辱。
她抬起头,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心里一片茫然: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孩子们在渐渐长大,他们以后要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这样的人,又会怎么看她?
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过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擦干眼泪,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不管怎样,孩子们明天有玉米吃了,这就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把这些玉米捧子处理完、收好后再睡觉。一想到明天一早能给孩子们煮上一锅香喷喷的玉米,让他们能饱餐一顿,她心里便一片释然。
只是,那袋沉甸甸的玉米,和今晚所受的屈辱,还有秦老头那句关于山芋的许诺,会像一根尖锐的刺,永远扎在她的心里,提醒着她这场身不由己的挣扎,提醒着她在生存面前,尊严有时是多么的脆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