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紫宸殿的廊柱阴影里,青铜面具下的呼吸均匀得如同殿外的石兽。晨露未曦时,我已在此等候半个时辰——这是萧烬登基后定下的规矩,每日卯时三刻,他会在御花园练剑。
夜护卫可要用些点心?
瓮声瓮气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带着刚出炉的麦饼香气。我不必回头也知道,蛮牛那堵墙似的身影正挡在我与晨光之间,他手中托盘里的琉璃盏盛着温热的羊奶,蒸腾的雾气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
这位熊系护卫总让我想起北境雪原上的岩熊,宽厚的肩膀能扛起整座帐篷,指节粗大的手掌却能小心翼翼地捧住刚出生的雪狐幼崽。此刻他正用那种特有的憨直目光盯着我,铜铃大的眼睛里映着初升朝阳,像两团燃烧的炭火。
不必。我简短应答,目光始终锁定御花园入口。萧烬的气息尚未出现,这意味着今日的晨练或许会推迟。
蛮牛却固执地将托盘往我面前递了递:陛下说您胃寒。他指节分明的大手突然顿住,粗粝的拇指摩挲着托盘边缘,昨日...多谢。
我终于侧过头。晨光恰好落在他左颊的淤青上,那是昨日御林军演武时留下的痕迹。当时三名百夫长借切磋之名围攻,我在第三十招时掷出短匕,精准地钉穿了其中一人的护腕。
职责所在。我移开视线,青铜面具遮住了眉峰的微蹙。蛮牛是萧烬的贴身护卫,我的出手本就越界。
可你护的是我。他突然提高音量,又慌忙压低声音,像做错事的孩童般挠着后脑勺,陛下说,以后你就是...他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词,最终憋出一句,自己人。
长廊尽头传来甲叶碰撞的脆响,我与蛮牛同时噤声。萧烬的玄色龙纹常服在晨光中流淌着暗金光泽,狮系帝王特有的压迫感随着步伐逐渐迫近。他的目光扫过我,掠过蛮牛,最终停留在托盘上的麦饼:他没吃?
夜护卫说不饿。蛮牛立刻躬身回话,宽厚的脊背弯成标准的九十度。
萧烬的指尖在剑柄上轻叩三下,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蛮牛,去把兵部呈上来的西漠布防图取来。待熊系护卫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转角,他才转向我,你何时对我的人也这般上心了?
他是您的盾。我陈述事实,盾若有缺,剑亦难全。
萧烬突然低笑出声,震得廊外梧桐叶簌簌作响。凌夜,你这张嘴...他伸手想触碰我的面具,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拂过我肩头不存在的灰尘,昨日演武场,你可知那些人为何针对蛮牛?
我沉默。冷月心的密报昨夜已放在御案上——三名百夫长皆是前朝旧部,而蛮牛在半月前截获了他们与西漠暗线的密信。
他们怕他。萧烬的声音冷得像北境寒冰,怕这头只会用拳头说话的熊,拆穿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鹰,就像现在,有人正躲在暗处,用舌头当刀子。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假山后隐约晃动着内侍监的杏黄色衣角。
陛下...
不必理会。萧烬打断我的话,突然提高音量,足以让百米外的窃听者听清,蛮牛虽憨,却比某些聪明人更懂得何为忠诚。从今日起,他调去你帐下听用。
我猛地抬头,面具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道旨意无异于将帝王的左膀右臂交给一个身份不明的杀手。
陛下三思!
朕的决定何时需要三思?萧烬挑眉,狮王般的傲慢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何况...他凑近一步,龙涎香混着雪松香的气息笼罩下来,你会护好他,如同他护着你一般,不是么?
御花园的石板路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蛮牛抱着卷轴狂奔而至,熊系护卫特有的沉重呼吸声里夹杂着压抑的怒气。他将布防图往石桌上一拍,震得茶杯跳起三寸高:陛下!他们说...他憋得满脸通红,粗短的手指死死攥着卷轴边缘,他们说夜护卫是...
是什么?萧烬的声音平静无波。
是...蛮牛的喉结剧烈滚动,最终却梗着脖子道,是我蛮牛认定的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