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友泉将保温袋放在苏晚旁边的椅子上:“吃点东西再走。”
苏晚没有立刻动。她看着眼前的保温袋,再看向那个重新坐回椅子上、打开电脑却似乎并未真正投入工作的男人。他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那专注工作的强大气场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的、却极具存在感的守护。
一种极其陌生的、复杂的情愫,在她心底悄然蔓延。那不再是单纯的恨或怕,也不是因为孩子而产生的迁就。那是一种…更接近于对一个“男人”的认知。认知他的强大,也窥见他的疲惫;感受到他的冷酷,也察觉到他笨拙下的坚持;甚至…刚刚那一瞬间,竟会觉得他专注工作的样子,有种该死的吸引力。
她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这个词吓了一跳。
“吸引力”?
对魏友泉?
这太荒谬了!太危险了!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仓促:“我…我先回去了。”
魏友泉抬起头,深潭般的眸子看向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苏晚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医院。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那团乱麻。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害怕独自面对他了。不是害怕他的伤害,而是害怕自己心里那种正在悄然发生的、不受控制的、危险的变化。
第二天,念安的情况出现了更积极的进展,医生允许短暂撤掉呼吸面罩,尝试用鼻导管吸氧,并说如果稳定,很快可以考虑转入普通病房。
希望变得真实可触。
苏晚来到医院时,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微弱的光彩。
她看到魏友泉站在观察室外,正通过手机远程指挥着一个似乎很重要的并购会议。他的语气冷静果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迅速做出几个关键指示。结束通话后,他立刻转向走出来的护士,询问念安的情况,语气瞬间切换成一种小心翼翼的急切,眼神里的锐利被担忧取代。
这种迅速的角色转换,这种将庞大商业帝国和孩子安危同时扛在肩上的能力…以及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属于父亲的柔软…形成了一种奇异而矛盾的魅力。
苏晚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心中的坚冰,在那奇异魅力的催化下,加速消融。恨意依旧存在,但已经不再是最主要的情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定义的东西——有好奇,有探究,有无法否认的…一丝被吸引。
就在这时,魏友泉结束了和护士的交谈,转过身,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
这一次,苏晚没有立刻移开视线。
阳光透过高窗,正好落在两人之间。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尘埃。
魏友泉看着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眼神中某些东西的变化。那不再是全然的戒备和恨意,而是多了一些…别的,更柔软,更复杂的东西。
他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深潭般的眸子里,那沉寂的冰面下,似乎也有什么情绪,极其缓慢地涌动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也没有说话。
一种无声的、微妙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悄然流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真正地、彻底地…发生了转折。
恨的坚冰未曾消失,却已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深处,悄然融化成涓涓细流。而那涓涓细流之下,某种被冰封了太久的东西,似乎正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那或许还不是爱。
但一定是爱得以生长的,
最原始、
最珍贵的
土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