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等你。”
他给出了选项,看似合理,却将“分离”作为一个潜在的、默认的选项,摆在了台面上。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忽然意识到,陈哲或许并非只是在害怕魏友泉的阴影,他可能……已经预见到了某种必然的结局。他看到了她注定要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而那地方,似乎已经没有了他能安稳栖身的枝桠。
“让我想想。”苏晚最终没有立刻签署协议。
那天夜里,她又一次失眠。她走到画室,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巴黎稀疏的灯火,看着墙上那些“人间烟火”。画中的温暖与宁静,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不真实。
她想起了魏友泉在国家美术馆开幕夜那个无声的颔首,想起了他说的“路还长”。他似乎早已预料到,国家美术馆并非终点,而只是一个驿站,她的征途,注定要指向更广阔的疆域。而他,会继续以他的方式,在远处注视,甚至……铺路。
她也想起了陈哲沉默的侧脸,和他那句“我只是……有点害怕”。他的爱是土壤,是港湾,但她这只船,似乎注定要一次次离开港湾,驶向风暴与未知。土壤无法跟随船只远航。
一种巨大的、混合着悲伤与迷茫的情绪攫住了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是艺术巅峰的无限风光?还是俗世烟火的安稳幸福?这两者,在魏友泉出现之后,在她一步步走向国际舞台的过程中,似乎变得越来越难以兼得。
她拿出手机,无意识地滑动着联系人列表,指尖在“魏友泉”的名字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她不能找他。那无疑是饮鸩止渴。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亚历克斯·陈”的名字上。他或许是最理解她此刻处境的人——理解她对事业的野心,也见识过她情感世界的波澜。
她犹豫再三,发去了一条简短的信息:「亚历克斯,睡了吗?」
信息几乎秒回:「还没。在整理古根海姆的一些前期资料。恭喜,国家美术馆非常成功。」
苏晚看着屏幕,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场对话。
倒是亚历克斯又发来一条:「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来纽约?这边有些资源可以提前对接。」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接受古根海姆的邀约。
苏晚深吸一口气,回复:「还在考虑。」
亚历克斯:「还在考虑?苏,这不像你。你知道多少人为了这个机会挤破头吗?」
苏晚:「我知道。只是……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亚历克斯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发来:「我明白了。如果需要聊聊,随时。」
放下手机,苏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亚历克斯的“明白了”,似乎也洞悉了她困境的根源。
窗外,巴黎的夜空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余晖已尽,而新的潮信,正带着冰冷的咸腥气,从大西洋的另一端,缓缓涌来。
她必须做出选择。
是为了艺术梦想,接受那份荣耀与孤独并存的远征,哪怕可能失去脚下最温暖的土壤?
还是为了守护那份日渐稀薄的温暖,放弃触手可及的星空,回到看似安稳、内心却可能永怀遗憾的日常?
苏晚闭上眼,感觉自己正站在命运的潮头,脚下是即将分岔的河流。无论选择哪一条,都意味着失去,也意味着新的开始。
天光渐亮,照亮了画室里那些沉默的画作,也照亮了她脸上清晰的泪痕,和眼中逐渐凝聚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