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整个宏大、变幻的“记忆场域”中,唯一恒定不变的背景音。是她作为母亲、作为女人,在那冰冷算法与华丽视觉之下,无法被完全磨灭的情感核心。
林薇在一次探访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她站在测试中的装置里,闭眼倾听良久,然后睁开眼,看向苏晚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了然。
“晚晚,”她轻声说,“你比以前更坚韧,也更……危险了。”这里的“危险”,指的是一种内在力量的觉醒,一种开始懂得如何将自己的脆弱转化为武器的能力。
苏晚没有否认。她知道,在这条钢丝上行走,善良和纯粹远远不够。她需要智慧,需要力量,也需要一点恰到好处的、不惹人厌烦的“心机”。
就在苏晚全力冲刺威尼斯双年展的同时,遥远的意大利,卢卡·科斯塔的麻烦远未结束。乔瓦尼家族的报复如同阴燃的地火,不时在某个码头、某条走私路线上爆发小规模的冲突。家族内部的清洗也带来了阵痛,几位元老的势力被连根拔起,过程难免血腥。
卢卡坐在他那间可以俯瞰悬崖海湾的书房里,听着老马尔科的汇报,脸色在雪茄的烟雾中明明灭灭。他偶尔会想起那个被他称为“月光”的中国女人,想起她夺枪时的果决和眼神里的不屈。送走她,是权衡利弊下的不得已,但那种强烈的、未曾满足的占有欲,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更紧迫的生存危机暂时压抑。
他并不知道,他随手放生的这只“鸟儿”,此刻正在另一个男人的笼子里(或者说,是她自己选择的舞台上),努力丰满着自己的羽翼,并且,她从未忘记那段被黑暗笼罩的经历。那些恐惧与愤怒,正一点点被她淬炼成艺术的锋芒。
苏晚的《记忆的潮汐》,不仅关乎个人的记忆,也无形中吸纳了那段威尼斯之囚的黑暗碎片。当它在双年展上最终呈现时,或许将不仅仅是一场美学的盛宴,更是一份来自深渊边缘的、沉默而有力的证词。
而这一切,巴黎的魏友泉,或许有所察觉,或许并不在意。他只需要确保,这只羽翼渐丰的鸟儿,始终飞不出他掌控的天空,并且能为他,唱出最动听的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