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陈清源等人的回归,鹰山庄园重回了日常的忙碌与踏实。
栖云居一隅,周砚秋在这里设立的画室此时格外安静。
许是为了通风透气,画室高大的窗户这会儿半敞开着。
屋子中间那宽大的画案上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厚厚一叠上好的生宣在案头堆叠,旁边是大小不一的羊毫、狼毫笔,还有一方端砚,砚里有新磨的松烟墨浓黑如漆。旁边还有几碟精心调制的矿物颜料——石青、石绿、朱砂、赭石,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画室的一角,还摆放着一些小巧精致的盆景。
而周砚秋此时负手立于案前。他没有动笔,而是在构思着什么。
他年前就开始构思的大型组画《鹰山四季图》,其核心意象与磅礴气韵,经过整个冬季的酝酿、观察与沉淀,此时终于在他心中变得清晰、饱满、呼之欲出。
而其中,那以雪为魂、以松为骨、浸润着温泉暖意与人间烟火的“冬藏卷”,便是他此刻最想倾注笔端、最先定格的篇章。
“周老,您要的温水。”方天轻手轻脚地端着一个青瓷水盂进来,放在画案一角。
“嗯,放那儿吧。”周砚秋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宣纸上那片无瑕的洁白,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铺陈其上的冰雪世界。
方天放下水盂,也没有打扰周砚秋,自己悄然退了出去,并且走的时候还轻轻带上了门。他知道,此刻的画室需要安静并且不被人打扰。
突然,周砚秋动了。
他挽起宽大的衣袖露出一截手腕。
随后他提起一支饱蘸清水的斗笔,悬腕于巨大的宣纸上方。接着笔锋落下,却非着墨,而是以水为引,在纸上游走、皴擦!清水迅速在生宣上晕染开,留下湿润的痕迹。
老人运腕如飞,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水痕在纸上勾勒、铺陈、叠加,迅速构建出一幅山川的骨架、沟壑的脉络、林木的疏影。
这是“泼水定势”,以水驭墨的先导。
待到水痕将干未干之际,周砚秋又换上一支硕大的羊毫斗笔,饱蘸浓墨!然后笔锋立即触及湿润的纸面,墨色瞬间随着水痕的引导晕染开来,浓淡相破,氤氲变幻!笔走龙蛇间,鹰山山脉那雄浑苍劲的主峰轮廓就在纸的右上方拔地而起了!山石嶙峋的肌理、积雪覆盖的坡面、深邃幽暗的沟壑,在浓墨淡墨的层层皴染、点厾中,迅速呈现出惊人的立体感和重量感!
那墨色,厚重处如铁,浅淡处如烟,将冬日山峦的冷峻、肃穆与深沉表现得淋漓尽致。
主峰落定,周砚秋再次换上一支稍小的狼毫笔,蘸取浓淡适宜的松烟墨,开始勾勒近景的松柏。他的笔法十分遒劲老辣,简直如同屈铁盘丝!他笔下的松干虬曲如龙,枝桠伸展如戟,针叶则用极细极挺的笔锋散锋点簇而出,密密麻麻,坚韧如铁!
很快,数株苍松翠柏,或屹立崖畔,或俯仰生姿,在肃杀的雪景中撑起一片不屈的、深沉的绿意。这是冬之骨!
画完松骨,周砚秋放下墨笔,转而取过调色盘。
随后,他用笔尖蘸取极淡的石青,混合着少许墨色,轻轻罩染在山峦的积雪阴面、松枝的积雪覆盖处,为画面注入一股凛冽的寒意。接着,他调开蛤粉,以极细的笔锋在松枝针叶的间隙、山石积雪的亮部、尤其是画面左下方一处背风的山坳处点染出厚厚的、仿佛触手可及的积雪!
画完雪,周砚秋又蘸取淡淡的赭石和朱磦,在那片背风的山坳里细心勾勒出几处飞檐斗拱、挂着红灯笼的建筑轮廓——那是隐于山间的度假山庄。
随后又以极细的笔触在建筑群上方描绘出几缕袅袅升腾的白色水汽——那是温泉区。这是冬之暖!
最后的点睛之笔在右下角。周砚秋换上了一支精致的小楷笔。他没有画人,却在一个小院子里勾勒出几样充满生活气息的物件:一个盖着白布的、冒着丝丝热气的竹编蒸笼,旁边散落着几枚包饺子用的、边缘带着花褶的圆形面皮,还有一个贴着红纸标签的小酒坛,旁边甚至用极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