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破旧的窗棂透不进多少月光,屋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祝听汐就着从缝隙漏进的一缕清辉,坐在冰冷的炕沿,在心里默默清点着这个家还剩下什么。
去岁父亲撒手人寰时,家里尚余半缸活命米。
姐弟俩勒紧裤腰带,一日只进一餐稀粥,再混些苦涩的野菜,竟也奇迹般地熬过了最撕心裂肺的那段时日。
可如今,那半缸米也已见了底。
幸而先前有赵岁安那丫头,时常从家里偷偷摸出些干粮接济,他们才没因饿得发昏而倒下。
前阵子岁安摔断了腿,这接济便断了。
全凭她去镇上浆洗衣物,七八件粗布衣裳,换回七八文钱;若运气好,接到料子细软些的,一件能多得两三文,一日挣上十文,这日子便也能咬着牙捱过来。
可浆洗的活计并非日日都有。
这活计不需什么手艺,村里有的是妇人争抢。
多亏了赵婶子心善,替她在镇上牵了线,找了个专管此事的头儿,镇上的脏衣裳都汇集到那人手里,再分发给她们这些等米下锅的妇人。
如此,她隔两日方能接到一回活计,换来的铜板,也仅够买当日的嚼谷。
往日省些便也罢了,可看着弟弟比同龄人矮上一大截的身量,她心里便像压了块石头。
饮食上若再跟不上,只怕他这辈子就耽误了。
她摸出藏在炕席下的几十枚铜钱,家里早已没油没盐,下一步,该怎么走?
祝闻溪原本挨着她,借着微光看姐姐清点,这会儿小脑袋已像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快要撑不住了。
祝听汐将他轻轻揽过,抱到床上。
男孩的骨头硌着她的手臂,轻飘飘的,没几分重量。这触感让她鼻腔一酸,实在太瘦了。
“阿姐。”他迷迷糊糊地呓语一声。
“睡吧。”她柔声应着。
祝闻溪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一刻也不肯松开。
自父亲去后,他夜里怕得厉害,总是哭着要挨着姐姐睡。
祝听汐轻叹一声,孩子这般大了,总这样终归不是办法,于他成长无益。
可也不能立时逼他独自面对黑夜,总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慢慢来才好。
天光大亮,约莫辰时。
祝听汐额上沁着细汗回到自家院门前,却见两个身影立在门外。
“春生,来这儿做甚?”赵秋实看着弟弟杵在祝家破败的院门口,既不敲门也不进去。
赵春生原本懒散地倚在门框上,察觉到腐朽木料的松动感,立刻直起身。
他是真怕把这摇摇欲坠的门给靠塌了。
“急什么,”他朝里望了一眼,“人许是还没起。”
那般瘦弱的两姐弟,合该多睡会儿,养养精神。
赵秋实便不再多言。
他一大早准备去镇上取肉,弟弟跟了出来,还以为是心疼他这大哥,谁承想竟领着他拐到祝家门前干等着。
正想着,只见赵春生眼睛一亮。
顺着视线望去,是担水归来的祝家姑娘。
赵春生三两步迎上前。
少女唇色发白,额发被汗水濡湿,衬得那双望过来的眼睛愈发水润。
她细声唤了句“春生哥”,那声气儿像羽毛搔过心尖,让他莫名受用。
他从未想过,有人这般怯生生地叫他,非但不觉娇气,反倒想多听几声。
她肩上的扁担压着两桶水,水面浮着两张碧绿荷叶。
赵春生伸手就去接扁担,咧嘴一笑:“还晓得放叶子防荡,挺机灵。”
肩头一轻,祝听汐有些着急:“春生哥,使不得……”
赵春生闻言更是乐了。
他发现唯有逼急这丫头,她那细软的嗓音才会透出几分鲜活的亮色。
赵秋实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堵在人家姑娘面前,咧着嘴,而小姑娘急得团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