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转眼便到了中元节。
祝家姐弟早早便开始张罗。
这回他们奢侈地买了一斤肉,将其中半斤用作祭品,剩下的半斤则小心翼翼地留起来,算是给辛苦已久的自己一点犒劳。
日头近午,院外传来脚步声。祝听汐开门一看,是赵秋实提着一条用草绳穿好的活鱼站在门外。
“祝家妹子,我娘让送来的。”他将鱼递过来,却没有迈进院门。
祝听汐接过鱼,指尖感受到鱼身冰凉的滑腻。
她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问道:“赵大哥,春生哥……他今日没回来吗?”
赵秋实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
今日抢着捕鱼的人格外多,若非他天不亮就去占了好位置,只怕也捞不着这般像样的。
他憨厚地笑了笑:“衙门事忙,许是要晚些才到。”
“赵大哥,你等等。”祝听汐转身欲回屋,“我和闻溪叠了些元宝,你拿些回去。”
“使不得,使不得!”赵秋实连忙摆手,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家里都备齐了。”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匆匆走了。
他心下清楚,这些金灿灿的元宝是姐弟俩熬了多少个夜晚、费了多少心血才叠出来的,是他们活命的营生。
他这人最不懂如何推拒旁人的好意,若真拿回去,且不说他心里过意不去,让他娘知道了,也少不了一顿数落。
暮色四合,家家户户门前陆续亮起香火。
祝听汐在自家院门口摆好一张旧方桌,权作香案。
她将细细的线香点燃,分了三炷给弟弟,自己的声音在缭绕的青烟里显得格外轻柔:
“闻溪,给爹娘磕头,请他们保佑你平安长大。”
祝闻溪接过线香,小手因郑重而微微发抖。
他学着姐姐的样子,朝着香案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烟雾袅袅升起,在暮色中盘旋,仿佛真能将生者的思念,带去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一会儿路祭时,记得莫要与旁人搭话,”祝听汐轻声叮嘱,“若是听见有人唤你名字,也千万别应声。”
“为何,阿姐?”
“不知具体缘由,爹爹从前便是这般嘱咐的。”
路祭便是在路口、河边焚烧纸钱、撒些米饭,以安抚那些无人祭祀的孤魂,祈求家宅平安。
其中深意,或许与“名字承载魂魄”的古老观念有关,生怕被不干净的东西听了去。
但这般缘由,祝听汐并不打算细说,免得弟弟夜里害怕,又该睡不着了。
来到河边,四周几乎无人言语,唯有纸钱在火焰中卷曲燃烧的细微声响,和弥漫在空气里的、混合着香火与思念的气息。
每一簇跳动的火苗,都映照着一张沉默而虔诚的脸。
祝听汐将最后一叠纸钱投入火中,起身的刹那,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石桥的方向。
恰在此时,赵春生也正回过头。
隔着缭绕的青烟与闪烁的河灯,万千烛火在水面上碎成星河,而他的目光穿越这所有的明灭与浮动,不偏不倚,稳稳地落在了她的眼底。
赵春生偏头对身旁的衙役低语一句,便转身穿过弥漫着纸钱气息的人群,朝她走来。
祝听汐下意识想唤他,话到嘴边又想起今日的禁忌,只得将那个在舌尖滚了许久的称呼默默咽了回去。
“好了吗?”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比平日更低沉些,“我送你们回去。”
祝闻溪快一个月没见他,眼睛霎时亮了,脱口欲呼:“春……”
才吐出一个字,就被祝听汐轻轻捂住了嘴。她低头看着弟弟,柔声提醒:“忘了阿姐同你说的话了?”
小家伙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叫人要被说没规矩,现在要叫人又要被捂住嘴,真难。
赵春生将姐弟俩这小小的互动看在眼里,眼底泛起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