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学校搭不上边。他拿起报告,刚看了两行,就被逗笑了——这字歪歪扭扭的,还画着小人似的火苗,倒像个孩子的涂鸦。
可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变了。
没有难懂的词,没有复杂的公式,就像个半大孩子站在跟前说事儿。说原料,就是“家里扫出来的烂菜叶、牲口圈里的粪”;说做法,就是“挖个坑,糊严实,搁里头捂些日子”;说好处,直接算笔账:“食堂每天烧十斤煤,用沼气,三斤秸秆就够,还不用花钱买。”
最让他上心的是最后那段话:“学校后面的荒地,能挖三个大池子。咱校有农场,猪粪有的是;食堂每天的泔水、操场的落叶,都是原料。烧沼气做饭,点灯,省下的煤票能给贫寒学生买课本。”
张校长猛地坐直了身子,把报告又看了一遍,这次看得格外仔细。那些小插图不再幼稚,反而像一盏盏小灯——他仿佛看到食堂的烟囱不再冒黑烟,教室里的灯亮得更足,贫寒学生手里多了本新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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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他拿起电话,“叫教务处王主任过来。”
(五)
王主任是教化学的,戴着厚厚的眼镜,一看报告就直皱眉:“这太不规范了!什么‘跟熬粥似的浓度’,哪有这么写报告的?”
张校长把报告推给他:“你先看看内容。”
王主任耐着性子看下去,眉头渐渐松开了。看到“温度跟开春似的”,他笑了:“这说法挺形象,其实就是甲烷菌最活跃的温度。”看到原料比例,他掏出计算器算了算,惊讶地发现:“还真差不多是25:1!这孩子没学过化学,全靠试?”
“他院里的池子,已经能用了。”张校长说,“昨天我让李秘书去看了,真能点火做饭,蓝火苗,挺旺。”
王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变了:“校长,这报告看着土,可句句在理。咱学校缺煤是老问题,农场的粪水、食堂的泔水,处理起来也头疼。要是真能弄成沼气,可是一举两得!”
“我也是这么想的。”张校长站起身,“你带几个老师,去何雨柱他们院看看。要是真行,就按这报告上的法子,先在学校农场弄个试点。”他拿起报告,又看了看那朵歪歪扭扭的蓝火苗,“这孩子写得好,实在。比那些写满公式的论文有用多了。”
(六)
消息传到院里时,何雨柱正在帮二大爷和泥。二大爷拿着铁锹,嗓门洪亮:“柱子!校长派人来看你的沼气了!说你那报告写得‘接地气’!”
何雨柱手里的泥抹子差点掉地上。他跑到门口,看见王主任带着两个老师,正围着那口陶缸看,三大爷在旁边唾沫横飞地讲解:“就这缸!前儿个烧了半宿,煮了三锅粥都没断气!”
王主任看见何雨柱,招了招手:“何雨柱,你这报告写得好!校长说要全校推广,先从农场开始,让你当小顾问。”
何雨柱脸一下子红了,挠着头说:“我就是瞎写的……”
“瞎写能写出‘秸秆铡碎像剁饺子馅’?”王主任笑着拍他的肩膀,“就按你写的来!通俗易懂,老师们都看明白了,工人师傅也说好操作。”
旁边的年轻老师拿出笔记本,认真地问:“你报告里写‘池子要像腌咸菜似的封严实’,具体用啥糊缝最好?”
“黏土掺沙子,再加点碎麦秸,和得稠点,跟抹墙似的,多抹两层!”何雨柱说得头头是道,就像在跟街坊们交代事儿。
阳光穿过胡同口的老槐树,照在陶缸上,塑料布鼓鼓囊囊的,偶尔“噗”地冒个泡。何雨柱看着那口缸,突然觉得,自己写在蓝皮本上的那些字,就像一颗颗种子——当初只是想给娘弄点暖和的,没想到竟要长出一片森林了。
(七)
下午,教务处把报告贴在了公告栏里。用毛笔抄的,字很大,旁边还画了何雨柱的小插图。来看的学生和老师挤了个水泄不通。
“‘跟老天爷给的灶火似的’,这比喻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