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刘双喜梗着脖子:“不是胡说!老辈人都说了,蝗灾是上天示警,得摆供桌烧香……”话没说完,一团蝗虫突然扑过来,有几只直接跳进他嘴里,他“呸呸”地吐,脸都憋红了。周围的人顾不上笑,因为更多的蝗虫涌了过来,跳的、飞的,密密麻麻糊在墙上、树上、人身上,连说话都得张着嘴喘气,生怕吸进几只去。
狗娃和冯虎躲进屋里,关紧了门窗。可蝗虫还是从门缝、窗缝往里钻,落在炕席上、锅台上,甚至钻进了米缸。冯虎他妈用布堵住门缝,眼泪汪汪地看着屋顶,“这日子可咋过啊……”屋顶的茅草被蝗虫啃得“沙沙”响,像有无数只老鼠在上面跑。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恐怖。草木灰的味道、蝗虫的腥气、人的哭喊、农具碰撞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场没头没尾的噩梦。贺峻霖的嗓子喊哑了,胳膊酸得抬不起来,簸箕里的草木灰见了底,可蝗虫还是没完没了。他看见李天齐的胳膊被蝗虫叮出了血,看见张婆婆被儿子背走时,头发里还缠着几只半死的蝗虫,看见远处的麦田在黑风里摇晃了几下,就彻底矮了下去——那是麦子被啃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麦秆。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暗下来,不是天黑,是蝗虫把天遮住了。风里的“沙沙”声慢慢变稀,那团黑布般的蝗群终于飘过了村子,往东南方向去了。贺峻霖拄着扫帚直起腰,浑身都是灰和汗,脸上被蝗虫划出了好几道血痕。他往四周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晒谷场空空如也,菜地里只剩断茎,老杏树的叶子被啃得像筛子,连树皮都被啄掉了几块,地上铺着一层死蝗虫,踩上去软绵绵的,腥气直冲鼻子。
刘双喜瘫坐在地上,烟袋找回来了,却忘了点,只是喃喃着:“蝗神走了……走了……”贺峻霖没理他,只是对战士们说:“把能收集的草木灰都收好,看看谁家还有存粮,先匀着点。”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劲,像没被压垮的麦秆。
狗娃从门缝里往外看,看见天边又透出了点光,可地上的狼藉比天黑更让人害怕。他摸了摸裤兜里剩下的那颗杏子,不知怎么就哭了——那是今年最后一颗甜杏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