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沟的风,从来都是带着山涧的清冽,可这一日,风里裹着的却是化不开的悲戚。界石铺的枪声早已远去,红军大部队的身影消失在陇塬深处的晨雾里,吴新辉带着乡勇队的弟兄们紧随其后,唯有刘花抱着小念安,在王小英和刘双喜的搀扶下,一步步挪回了这片熟悉的山林。
踏进那间低矮的土坯房时,刘花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跌坐在炕沿上。屋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炕头叠着贺峻霖没来得及缝补的旧褂子,墙角立着他拄了多年的枣木拐杖,桌案上还放着他前几日画的黑松沟周边地形草图,墨迹未干,笔锋刚劲,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即便腿有残疾,也始终挺直着脊梁。
“峻霖……”刘花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件旧褂子,布料上还残留着贺峻霖身上淡淡的草木气息,那是他常年在山里奔波留下的味道。猛地,她将褂子紧紧搂在怀里,头埋进去,压抑了一路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凄厉得让窗外的山雀都扑棱棱惊飞了一片。
“呜呜……峻霖,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让我和念安怎么办啊……”她的哭声嘶哑破碎,像是被狂风撕扯的布条,每一声都带着血沫子。眼泪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怀里的旧褂子,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不过片刻,她的眼睛就红肿得像核桃,眼皮沉甸甸地往下坠,可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擦不完。
小念安被妈妈突如其来的崩溃吓得一怔,小小的身子缩在刘花身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拍着刘花的后背。他还不太懂“死”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爸爸躺在老槐树下,再也不会笑着叫他“娃子”,再也不会把他举过头顶,再也不会在夜里给她讲山里的故事了。
“妈妈,别哭了,”小念安的声音软糯又带着一丝怯意,他用手背去擦刘花脸上的眼泪,“爸爸睡着了,等他醒了,就会回来找我们的。妈妈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孩子天真的话语,像一把钝刀子,狠狠扎在刘花心上。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儿子懵懂的脸庞,那双眼睛和贺峻霖长得一模一样,清澈又明亮。可就是这双眼睛,以后再也看不到爸爸的笑容了。刘花一把将小念安搂进怀里,搂得紧紧的,仿佛一松手,连这最后的念想都会离她而去。
“念安,我的娃……”她哽咽着,泪水滴落在小念安的头发上,“爸爸……爸爸不会醒了,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念安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看着妈妈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小嘴一瘪,也跟着哭了起来:“我要爸爸……妈妈,我要爸爸回来……爸爸说要带我去摘山杏的,他骗人……”
母子俩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在狭小的土坯房里回荡,听得门外的王小英和刘双喜眼圈发红,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刘双喜是刘花的叔,看着刘花从小长大,又看着他们结婚,生下念安,如今却英年早逝,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王小英推开门,端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走进来,轻轻放在炕边的桌案上:“花啊,哭了这么久,身子该熬不住了。喝口粥垫垫,你要是垮了,念安可怎么办啊?”
刘花摇着头,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流,她紧紧抱着小念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我吃不下去……五妈,峻霖他……他怎么就这么狠心啊,丢下我们娘俩……”
“傻孩子,峻霖不是狠心,”刘双喜跟着走进来,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悲痛与敬佩,“他是英雄啊!为了红军能北上,为了咱们黑松沟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他是为了大义牺牲的。你该为他骄傲才是。”
“骄傲?”刘花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眼神空洞,“骄傲能让峻霖活过来吗?骄傲能让念安有爸爸吗?”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控诉,“我只要他活着,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我不要什么英雄!”
王小英坐在炕边,轻轻拍着刘花的后背,柔声安慰:“我知道你心里苦,换谁遇上这样的事,都扛不住。可峻霖走得光荣,他用自己的命换了多少人的命啊?界石铺的百姓,红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