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喧嚣,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池塘。
前一刻还沉浸在“子时泡脚”神奇功效中的游客们,此刻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望向躺平堂那个小小的院门。
男人冲进来的速度很快,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决绝,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赶。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看得出价格不菲,但此刻却皱得像一团咸菜,衣角还沾着不知从哪里蹭来的泥点。他整个人,就和这身衣服一样,颓败,狼狈。
“噗通”一声。
他直挺挺地跪在了院子中央的青石板上,膝盖与石板的碰撞声,沉闷得让人心头一紧。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晚晴刚把咖啡杯放下,闻声回头,正对上男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里面没有焦点,只有一片烧尽了的灰烬,混杂着巨大的恐惧和深不见底的绝望。
“陈大师!求求你,救救我!”
男人的声音嘶哑,像是磨损过度的砂纸,每一个字都带着泣音。他跪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双手撑着地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我画不出画了!我心里有个魔鬼,它在杀我!”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安静的院子里炸开。
画不出画了?心里有魔鬼?
院外的游客们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这人谁啊?看着疯疯癫癫的。”
“听他那意思,好像是个画家?这是遇到瓶颈,走火入魔了?”
“啧啧,现在的艺术家,压力都这么大吗?直接来找陈大师求救了。”
林晚晴眉头紧锁,她快步走了过去,试图将男人扶起来。
“先生,你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先起来。”她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安抚,但男人的反应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他猛地抓住林晚晴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像一个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不!我不起来!”他激动地摇头,眼神死死地盯着那把躺椅,仿佛那里就是他的圣地,“我要见陈大师!只有他能救我!求求你了,让我见见他!”
林晚晴手腕被他抓得生疼,但看着他那副濒临崩溃的样子,心里的那点不悦又化作了无奈的叹息。她知道,跟一个情绪失控的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石桌旁,笔仙小倩依旧端坐着。她停下了翻书的动作,抬起那双空洞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黑白默片。
院子里的骚动,终于还是搅扰了某人的清梦。
躺椅上的薄毯动了动,下面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嘟囔,带着浓浓的被打扰的不满。
“吵什么……”
陈玄翻了个身,用薄毯蒙住了头,试图将外界的嘈杂隔绝出去。
林晚晴又气又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睡得下去。她走过去,没好气地拍了拍蒙着头的被子。
“陈玄!别睡了!有人找你救命了!”
被子下面蠕动了一下,一只手伸出来,不耐烦地挥了挥,像是在驱赶苍蝇。
“救命去医院啊,找我干嘛……我又不是救护车……”
林晚晴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她俯下身,凑到陈玄耳边,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威胁意味十足:“你再不起来,今天中午的红烧肉就没了。”
这句话,比任何“救命”都管用。
蒙头的薄毯“唰”地一下被掀开,陈玄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印。
他揉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神迷茫地扫视着院子。当他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身上时,那份慵懒和迷茫才稍微退去了一些。
“大师!陈大师!”
画家高远看到陈玄坐了起来,情绪瞬间再次激动,他挣开林晚晴的手,膝行几步,朝着躺椅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