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的那场辩论,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大雍朝堂上那颗名为“守旧”的脓疮。脓水流尽,新肉生长的过程,却远比预想的要更痒,也更痛。
皇家学院的朗朗书声里,夹杂了更多关于田亩、税收、律法的争论,而非单纯的子曰诗云。京郊的皇家农庄,世家子弟们虽然依旧叫苦不迭,但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禾苗日渐饱满,眼神里也多了些前所未有的东西。工部的工坊更是昼夜不息,第一批仿制的水力纺纱机被加急送往江宁、蜀中等纺织重镇,一个崭新的、高效率的时代,正随着那轰隆作响的齿轮,缓缓拉开序幕。
一切都欣欣向荣。
然而,阳光普照之处,总有阴影在暗处滋生。
这股阴影,最先从皇城最深处,那些朱红宫墙的缝隙里,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听说了吗?昨日吏部尚书进宫,在坤宁宫待了一个时辰,到陛下的御书房,却只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个在御花园一角修剪花枝的小宫女,压低了声音,脑袋凑在一起。
“嘘……不要命啦!”另一个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可眼中的好奇却出卖了她,“不过……咱们这位新陛下,年纪毕竟还小。太后娘娘多费心,也是应当的。”
这句“应当的”,说得含糊不清,却像一滴墨,落入了清水里。
起初,只是这样无关痛痒的闲谈。渐渐地,墨色越来越浓,话语也越来越变了味。
御膳房里,几个掌勺的太监一边给新帝准备膳食,一边闲聊。
“陛下最近似乎偏爱素淡的口味,可今儿个送去的膳食单子,又被坤宁宫那边改了,添了两道陛下不常动的荤腥。”
“嗨,这算什么。前儿个陛下想提拔一个翰林院的小编修,旨意都快拟好了,坤宁宫那边递了句话过来,这事儿就再没下文了。”
“说到底,这大雍的天下,究竟是姓赵,还是姓苏啊……”
最后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却让整个御膳房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中,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每个人沉重的心跳声。
流言就像宫墙根下的苔藓,一旦有了合适的温度和湿度,便会疯狂蔓延,从宫女太监的口中,悄悄地渗透到禁军卫士的耳朵里,再通过某些出宫采买的管事,飘散到京城的达官显贵府邸的后院。
版本也变得愈发不堪。
“太后垂帘,帝王虚设。”
“苏氏一门,权倾朝野,前有苏哲,后有浅月,赵氏江山危矣!”
这些话,不再是直接攻击改革,而是像最阴毒的蛇,精准地咬向了皇权的核心——帝王的尊严,以及苏浅月与赵念月之间,那层最微妙也最不容置喙的母子关系。
赵念月第一次听到这些流言,是在一个微风和煦的午后。他处理完政务,心情不错,想去御花园走走,便没让太多人跟着。路过一处假山时,两个小太监的对话,像两根淬了冰的针,扎进了他的耳朵。
“……什么陛下,就是个盖玉玺的罢了,真正做主的,还在坤宁宫呢。”
“可不是嘛,咱们这位太后娘娘,手段可比先帝还厉害,满朝文武,谁敢不听她的?”
赵念月的脚步,只是顿了那么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跟在他身后的内侍总管小安子,却分明看到,陛下那原本舒展的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结。那张年轻的、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脸上,血色正在一点点褪去。
他没有发作,没有斥责,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可小安子知道,那两句话,已经刻进去了。
当晚,赵念月批阅奏折到深夜,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没有去坤宁宫请安。
坤宁宫内,苏浅月正对着一盏孤灯,看青禾呈上来的密报。密报上,详细记录了这些流言的源头、传播路径,以及背后那些若隐若现的影子——安平侯、刘夫子、周正……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查,把那些嚼舌根的奴才……”青禾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必。”苏浅月将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