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视,可当他看清那熟悉的、娟秀中透着风骨的字迹时,他拨弄算盘珠子的手,猛地停住了。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几分。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苏浅月,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那里面有震惊,有追忆,有悲伤,还有一丝深深的、隐藏多年的恐惧。
他沉默了片刻,对旁边的伙计吩咐道:“这里你看着,我带这位小姐去后堂看看陈年的药材。”
说着,他亲自从柜台里绕了出来,对苏浅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小姐,请随我来。”
穿过挂着厚重棉帘的门,后堂的光线暗了下来,也隔绝了前堂的喧嚣。这是一个宽敞的库房,空气里药材的味道更加浓郁。王掌柜没有停步,直接将她引到最里间的一间茶室。
关上门,王掌柜对着苏浅月,长长地作了一个揖,久久没有起身。
“老朽王济,见过沈大夫的千金。”
“王掌柜不必多礼。”苏浅月扶起他,“家母的药方,您还认得。”
王掌柜直起身,眼圈已经红了。“何止认得,”他长叹一声,指了指那张药方,“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老朽心里的。当年沈大夫将它交给我时,曾说,若有一日,她的后人拿着这张方子来,便说明沈家……遇到了天大的难处。”
他看着苏浅月,神情悲痛:“没想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老朽无能,这么多年,竟不知沈大夫早已……”
“这不是您的错。”苏浅月打断了他,“家母既然如此安排,便是料到此事凶险,不想牵连无辜之人。我今日来,是想向掌柜的求一样东西。”
王掌柜神色一凛,他知道,正题来了。
“小姐请说,只要是沈大夫的吩咐,老朽万死不辞。”
苏浅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宁王赵承,是否曾在您这里,买过一些……不该出现在市面上的东西?”
王掌柜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他惊恐地看着苏浅月,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您不必害怕,”苏浅月的声音依旧平静,“我既然能找到这里,便不是空穴来风。家母的日记里,曾提到一种让她头晕的‘补药’。而我刚刚兑换的医术,让我对毒理略知一二。我需要证据。”
听到“日记”二字,王掌柜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他知道,瞒不住了。
良久,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墙边一个不起眼的药柜前。他没有去开抽屉,而是伸手在药柜的第三层第五个抽屉下方,摸索着按动了某个地方。只听“咔哒”一声轻响,药柜的侧板竟然弹开了一个暗格。
他从暗格里,捧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木匣。他将木匣放在桌上,一层层解开油布,露出里面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沈大夫当年救过我全家的性命,”王掌柜的声音带着颤音,“她预感柳氏和宁王心怀不轨,便让老朽留意宁王府的一切采买。她说,寻常药材不足为惧,但若他们开始采买一些偏门的毒物,便一定要记下来。这本账,我记了三年,直到沈大夫去世……便再也没敢打开过。”
他打开木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青色封皮的账本。
苏浅月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账本封皮的瞬间,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
她翻开账本。
里面的字迹,与王掌柜平日里圆滑的字体截然不同,每一笔都写得瘦硬、谨慎,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意味。
“永安十三年秋,宁王府管事,购‘牵机散’二钱。”
“永安十三年冬,宁王府内侍,购‘鹤顶红’一分,言为毒鼠之用。”
……
苏浅月的目光飞速向下扫去,心跳越来越快。终于,她的视线定格在其中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