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说!我说!”他突然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瘫软在陈忠手里,涕泪横流,“是……是王公子!是他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让我盯着二公子,说看看能不能抓到二公子什么把柄,好在牌桌上赢回来……”
他将早已编好的说辞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贪图小利、被当枪使了还不自知的蠢货。
“我……我真没想干什么坏事,就是听见二公子喝醉了,说话声音大,就……就多听了两句……”阿六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躲闪,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听见他说什么……什么蛇,什么去雁门关……我一个下人,哪懂这些啊!求老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他故意把听来的情报说得支离破碎,又蠢又贪婪的形象,远比一个守口如瓶的硬汉更让人信服。
陈敬德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一个被对手家族收买来抓赌桌把柄的蠢货,无意中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把他关起来。”陈敬德最终挥了挥手,语气疲惫,“天亮之后,处理干净。”
“处理干净”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阿六被拖了出去,书房的门再次关上。陈敬德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蠢货……真的只是个蠢货吗?
他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似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那双眼睛,冷静,且充满了恶意。
……
子时刚过,汀兰水榭的灯火依旧亮着。
青禾快步从院外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和凝重。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书案前,将一枚藏在袖中的、已经烧得半焦的平安符,放在了苏浅月面前。
这是“金玉满堂”的紧急信号。符燃,代表行动受阻,人,可能出事了。
苏浅月正在翻阅医书的手指停住了。她拿起那枚焦黑的符,指腹轻轻捻过上面的灰烬。
“人呢?”她的声音很平静。
“‘金玉满堂’的暗哨看到阿六被陈府管家带进了后院,就再没出来。这枚符,是阿六在被带走前,借着添酒转身的瞬间,用藏在指甲缝里的火石引燃,悄悄丢进廊下盆栽里的。”青禾的声音压得很低,“暗哨不敢靠得太近,只在陈府侧门守着,一个时辰前,他看到一辆拉泔水的马车从侧门出来,车上……盖着一张破草席。”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浅月沉默了片刻,将那枚残符收进一个锦盒。
“他传回来的消息呢?”
“在城南的死信箱里找到了。”青禾从怀中取出一张极小的纸卷,递了过去,“用的是最高等级的密文,只有东家和您能看懂。”
苏浅月展开纸卷,上面只有几个用特殊药水写成的符号。她将纸卷凑到烛火上微微一烤,一行娟秀的小字浮现出来:
“巳蛇夜会,谈及李茂,事涉雁门。陈二多言,已泄。”
短短十六个字,却包含了惊天的信息。它不仅证实了陈家与宁王余党的勾结,更点明了他们的目标和关键人物。而最后四个字,更是让苏浅月瞬间明白了阿六的处境。
他不是失手被擒,他很可能是为了将“陈季常酒后泄密”这个关键信息传递出来,而故意暴露了自己。
苏浅月缓缓闭上眼。胸中有一股混杂着愤怒、惋惜和冰冷杀意的复杂情绪在翻涌。她知道,在这样的权谋斗争中,牺牲在所难免。可当牺牲真切地发生在她认识的人身上时,那感觉依旧像被针扎一样,尖锐而清晰。
“小姐……”青禾看着苏浅月紧握的拳,有些担忧。
“我没事。”苏浅月睁开眼,眼底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清明和决绝,“阿六用他的命,换来了我们最需要的东西。我们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她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脑中飞速地运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