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南,施药局。
这里是苏浅月用自己嫁妆开设的几处义诊之所里,最不起眼的一间。没有悬挂皇家的标识,只在门口挂着一块褪了色的木牌,上书“杏林春暖”四个字。
今日坐诊的,是监国公主赵安禾。
她褪去宫中繁复的华服,只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浅碧色襦裙,长发用一根素雅的木簪挽起,脸上未施粉黛,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像含着两汪清泉。
“下一位。”她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独有的软糯,动作却干脆利落。
一个捂着腰的大汉哼哼唧唧地坐下,还没开口,赵安禾的指尖已经搭在了他的脉上。
“公主殿下,我这腰……”
“昨晚跟人喝酒划拳,从凳子上摔下来了?”赵安禾眼皮都未抬。
大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讷讷道:“没……没有的事,就是……就是干活闪了……”
赵安禾身旁帮忙记录的女医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赵安禾也不点破,开了张活血化瘀的方子,淡淡道:“回去用热酒送服,忌生冷,忌房事,也忌吹牛。”
大汉拿着方子,灰溜溜地跑了。
诊室里一片轻快的笑声。赵安禾的义诊,总是这样,既看病,也看人,偶尔几句玩笑话,比苦涩的药汁更能抚慰人心。
然而,这份轻松的气氛,在下一个病人被抬进来时,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被他母亲用一张破旧的门板抬着。孩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窝深陷,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他了无生气地躺在门板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孩子的母亲一见到赵安禾,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磕头如捣蒜:“求公主殿下救救我的孩子!求求您了!”
诊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这个可怜的孩童身上。
赵安禾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扶起那位母亲:“大娘,快起来,先把孩子抱到诊床上来。”
她将三根手指轻轻搭在男童细如枯枝的手腕上,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脉象沉、细、涩,弱得像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在这片死气沉沉的脉象之下,又隐隐有一股躁动之气,如地底暗火,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口。
她又翻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他的舌苔。舌质淡白,苔薄而腻,舌尖却有几点不正常的、针尖大小的暗红色瘀点。
“孩子这样多久了?”赵安禾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快……快一个月了。”母亲泣不成声,“起初只是不爱吃饭,浑身没劲儿,请了村里的郎中,说是脾胃虚弱,吃了好些开胃健脾的药,一点用都没有。后来……后来就一天比一天瘦,现在连水都喂不进去了……”
“你们是哪里人?村里还有别的孩子得这种病吗?”
“我们是从盐州清河县下游的柳家村逃难过来的……”母亲一句话,让赵安禾身后的女医官都愣住了。
盐州清河县。
那不正是太子殿下前些日子去核查积案的地方?
母亲似乎并未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异样,只是绝望地诉说着:“有,怎么没有!村里好几个娃儿都是这样!一个个都瘦成了鬼样子,已经……已经有两个没挺过去……”
赵安禾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这不是个例,这是一场正在蔓延的疫病。
她压下心中的波澜,继续详细地询问孩子的饮食、起居,甚至包括村子周围的环境、水源。可母亲的回答,都并无异常。
“公主,看脉象与症状,似是积食伤脾,气血两亏之症。”一旁的女医官低声提醒。
赵安禾摇了摇头。寻常的气血两亏,绝不会有那股诡异的躁火,舌尖更不会出现那种瘀点。这病症,处处透着古怪,仿佛是几种完全不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