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发霉的豆渣均匀地撒在我开垦的那亩地旁边的空地上。赵高的人看不懂,以为我被吓傻了,讥笑着走了。
我带着两个被派来帮我的小宫女,亲自下到那片被所有人判了死刑的北坡劣地。我没急着翻土,而是先教她们怎么捡石头,怎么分辨土质——用手指划过土壤,感受干湿和颗粒粗细;趴在地上闻,看有没有腐烂的味道。
然后,我拿起锄头,给她们做示范。
想让甘苕长得好,不能平地起垄,必须深沟高垄我一边挖沟一边大声解释,确保周围看热闹的农民都能听见,沟深,下雨多的时候能排水;垄高,天旱的时候根能扎得更深。种下藤苗后,还要覆草保墒,用干草盖在垄面上,既能防止水分蒸发,草烂了以后还是天然肥料。
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老农民,慢慢收起了轻视,眼神变得专注起来。他们种了一辈子地,却从没听过这么精妙的道理。
远远的,程素娥站在田边,眼神复杂地看了很久。最后,她还是没忍住,派了个小太监送来一口半旧的铁锅,只说是她的人送来的,跟她没关系。
我笑着接过,锅底还有烧焦的痕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不只是口锅,更是无声的支持啊!
那天晚上,我就用那口铁锅,把我们剪下来的多余嫩叶和白天帮工们剩下的干粮一起炖。柴火作响,锅盖边冒着热气,菜汤的香味混着草木的清香,在夜风中飘散开来,引得不少人都停下来看。
我把煮好的菜汤分给所有白天帮过忙的人。他们捧着粗陶碗,喝着热乎乎的汤,舌头尝到一丝清甜中带着微涩的味道,抬头看我的眼神,渐渐从怀疑变成了佩服。
人心啊,就像土地一样,需要用心经营。那天晚上的菜汤香味飘出去老远,连守夜的士兵都跑来要了一碗。
消息不知什么时候传到了宫墙里面……
三天后,就在大家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那片被认为毫无生机的北坡上,一抹抹鲜嫩的绿色顽强地钻破了坚硬的板结土,迎着朝阳舒展开来。新长出来的小芽娇弱却倔强,叶尖挂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星星。
有天早上,有老农民说昨晚看见黑衣人在北坡转悠,低头仔细看新芽,难道是……?
嬴政是独自一人穿着便服来的。那天天空很高云很淡,我正蹲在地头,用一截木炭在光滑的竹片上记录着什么——刻下每天早上的土温冷热、日影移动几寸、藤苗长出几片叶子。虽然简陋,但是能查看到变化。
他不知道在我身后站了多久,直到他的影子完全罩住了我的竹片,我才吓了一大跳。
参见......陛下......我吓得魂都要飞了,慌忙站起来要跪拜。
不必多礼。他抬了抬手,阻止了我。
他的目光没看我,而是落在我脚下那片已经绿油油的田垄上,还有我手里那片写满了刻痕和符号的竹片,你记这些,是为了什么?
我定了定神,捧起竹片,恭敬地回答:回陛下,奴婢在观察寒暑变化、检验土壤湿度深浅、计算日影长短,还记录藤蔓每天生长的细节。从扦插到发芽,从长叶到爬藤,每一个变化都需要详细记录。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
我抬起头,迎着正午的阳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直视这位帝王,一字一句地说:只为了将来,能编成一本书叫《百谷实录》。让后世的百姓,不管种什么庄稼,都能有方法可以遵循,有依据可以查询。让他们知道什么时候播种,怎么养护,亩产多少,遇到灾年又该怎么补救。奴婢不敢说开创什么千秋伟业,只希望这天下,再也没有饥荒的年头。
风吹过田野,吹动我额前的碎发,也吹起那一片片绿色的波浪,沙沙作响,像是大地在低声说话。
嬴政的眼神剧烈地动了一下。他看着我,又看看那片生机勃勃的土地,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