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那是各地报送上来的农情资料。
他站在我面前,一改往日那种审视和怀疑的态度,微微躬了躬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静和……尊重?“姜大人若需佐证材料,斯已命人备好,尽可取用。”
姜……姜大人?
他居然用“大人”这个词来称呼我?!
我伸出手,接过他递来的那一卷沉甸甸的竹简,指尖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夜深人静,我独自坐在灯下,将这些来之不易的珍贵资料一一摊开。借着跳动的烛火,我开始聚精会神地绘制一幅前所未有的《大秦疆域农疫风险图》,用醒目的红点,仔细标记出所有潜在的高危区域。
正忙得头晕眼花时,阿芜又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悄悄把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塞进我手里。
我展开一看,心猛地往下一沉。是宫里眼线传来的消息:赵高已经秘密召见了太医令,正准备罗织罪名,要炮制一出“姜氏以南疆蛊毒伪称治病,意图败坏大秦根基”的惊天大案,想把我彻底置于死地!
我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半晌,然后缓缓地、用力地吹熄了蜡烛。
室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在桌上那张刚刚绘制好的地图上。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在惨白的月光下,仿佛变成了一双双充满恶意、正在暗中窥伺的眼睛,看得人脊背发凉。
明天,我就要启程,亲自前往渭北四县,去培训大秦的第一批稼察员。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绝对是一趟危机四伏的旅程。
临行前,我默默地整理着行囊,在箱子的最底层,小心翼翼地藏好了一小瓶东西——那是我自己偷偷用高度蒸馏酒,加上草木灰滤液,反复捣鼓才配制出来的“消毒烈酒”,味道冲得很。
然后,我摊开即将颁布的《稼察员守则》,在首页最醒目的位置,用力写下了第一条规定:“凡接触病株者,归后必以烈酒净手,以防病气上身。”
窗外的夜风呜呜地吹着,穿过窗棂,像是谁在低低哭泣。
我看着地图上那些跳动的红点,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这一次,我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可怕的天灾,更是那深宫里,最阴险、最防不胜防的人祸。
小麦锈病,只是第一个冒出来的敌人。我能解这一时之急,可下次呢?万一下次再来个更凶的病害,或者碰上大旱、大涝,这片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的土地,和依赖它生存的百姓,依然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行,光救火不行。
我必须为大秦的粮仓,也为我自己,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代,找到一条真正的、能走得长远的后路才行。
带着这个沉甸甸的念头,我开始发疯似的翻阅李斯送来的那些、积满了灰尘的地方农档。手指被竹简的边缘划出了细小的口子也顾不上,只希望能从这些故纸堆里,找到一点被前人遗忘的智慧,或者一丝可能的曙光。
就在那堆积如山的竹简最底层,一份来自遥远闽越之地、纸张泛黄脆化、边角几乎被虫蛀烂了的陈年奏报,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跳进了我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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