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收支总册,全部、彻底地整理出来!要求每一笔钱的来龙去脉,每一文钱的最终流向,都必须清清楚楚,精确到个位数,不容有任何含糊!
同时,我亲自去拜访了廷尉李斯。
这位以法家思想立身、严谨到近乎苛刻的重臣,虽然与我在政见上并非完全同道,但他对数字的敏感、对律法程序的恪守,却是朝中无人能及的。
我恳请他,以廷尉府这个最高司法机构的名义,协助我做一件前所未有、石破天惊的事情。
三天后,在咸阳最繁华、人流如织的南市,一面巨大的、白得晃眼的财政公示墙,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拔地而起!
白色的墙壁上,用这个时代最醒目、最不易褪色的黑漆,一行行、一列列,清晰地列出了均输监近三个月来的所有账目细节!
官盐总收入:金,三万七千四百二十六饼。总利润:金,一万二千饼。
利润支出明细:其一,为北地、上郡边军添置御寒冬衣,共计三万套,耗金七千饼。其二,贴补上缴国库,充盈陛下内帑,耗金五千饼。
铁器总收入……
铁器制造盈余,用于修缮颍水、泗水沿岸危险堤坝,共计四十里,征发民夫工钱及物料耗费……
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识字的士子、商人,主动为身边那些不识字的老农、妇孺,逐字逐句地、大声地朗读着墙上的内容。
整个南市,从最初的惊奇、窃窃私语,到后来的哗然、议论纷纷,最后,竟渐渐化为一片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由衷的赞叹!
我的老天爷啊!咱们买官盐多花的那几个钱,原来是给边关我儿子他们做棉衣去了!这……这钱花得值!值啊!
快看快看!修咱们村口那条年年决堤、淹死不少人的鬼坝子,用的钱就在这里写着呢!我的娘哎,连买了多少石头、给了民夫多少工钱都写得明明白白,一文钱都不差!
一名脸上布满了像干涸土地般褶皱的老农,颤抖着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如同枯树皮般粗糙的手,想去触摸那面冰冷的墙壁,却又怕弄脏了似的,只敢轻轻地、一遍遍地虚抚着。浑浊的眼泪顺着他深刻的皱纹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他喃喃地,反复念叨着:原来……我们交上去的钱……真的……真的用回来了……用回到我们自个儿身上了……
民心如水,可以温柔地承载舟船,也可以愤怒地掀翻巨舰。
而现在,我选择将这艘名为的巨舰的舵盘,亲手交还给了缔造它的——千千万万的普通人。
当晚,据眼线回报,一辆没有任何皇家标识、极其不起眼的青铜轺车,悄然停在了已经散去人群的南市街角。
嬴政身着最普通的常服,独自站在清冷的月光和远处传来的零星灯火下,默默地、仔细地聆听着那几个收拾摊位晚归的小贩,用最朴实的语言谈论着那面,谈论着我。
我就说吧!姜提举要是真像那些人说的那么贪,她敢把这命根子一样的账本子贴出来,让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随便看?
可不是嘛!你再看看那墙上记的数目,一笔一笔,仔仔细细,比我家婆娘记的豆腐账还要清楚透亮!这能是贪官干得出来的事?
他默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转身,登车回宫。
那一夜,章台宫的灯火,亮如白昼。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低头接过的,不是预想中的斥责或审查,而是一卷刚刚写就、墨迹犹未全干的朱批诏书。
嬴政的字迹,一如既往的霸道、凌厉,力透绢背。
自今日起,察远方署兼领天下财计,总揽帝国度支。姜月见可佩银印青绶,秩中二千石,位比九卿!
银印!青绶!秩中二千石!位比九卿!
这是大秦帝国文官体系中,无数人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巅峰!是我这个出身微贱、曾是洗衣苑小宫女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