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亦是根基所在,”我加重了语气,目光恳切而坚定,“请陛下于宗室及功勋子弟中,遴选百名十岁上下、天资聪颖、好奇心重的童子,不习经义,不练弓马,专攻‘数算、格物、舆地’三科。由臣亲自编撰蒙学教材,传授观察、测量、推理、验证之法。他们,将是大秦未来真正的脊梁,是点燃文明进阶之火的……‘星火种子’!”
一直侍立在阴影中,沉默如雕塑的丞相李斯,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他快步出列,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忧惧,深深一揖:“陛下!此等闻所未闻之奇技淫巧,耗资巨万,且前路渺茫!若举国之力投入于此等虚无缥缈之事,必致农桑荒废,国库空虚,民心浮动,于社稷有倾覆之危啊!”
我转过身,直面这位以法家手段将大秦打造成战争机器的丞相,声音冷静得像淬火的寒铁:“李丞相,敢问当年孝公变法,商君推行铁制农具与标准化兵器之时,那些固守青铜礼器的旧贵族,是否也曾高呼此为‘奇技淫巧’,斥其败坏古制、耗费民力?而今,大秦的耕战体系,帝国的根基,哪一环离得开铁器的普及与标准化生产?变革之始,总是伴随着非议与风险。固步自封,才是最大的危险!”
李斯一时语塞,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难以立刻找到反驳之词。
“啪!”
嬴政一掌重重拍在坚硬的紫檀木御案之上,震得案上笔山、砚台齐齐一跳!
“准奏!”他豁然起身,目光如雷霆般扫过我和李斯,带着劈开一切犹豫的决断,“着即办理!一应人员、钱粮、物料,由少府统筹,国库优先支应!但此事,”他话音一顿,杀伐之气骤现,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仅限你我,及王绾、蒙毅四人知晓。若有第五人泄露出半字,无论涉及何人,立斩无赦,夷三族!”
他没有问为何是这四人。王绾代表宗室旧勋,蒙毅代表军方蒙氏,李斯代表文官体系,加上我这个提出者和他这个最终决策者,构成了一个微妙而稳固的权力执行核心。他懂。
殿内令人窒息的气氛稍稍缓解。他重新坐回御座,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时,那股君临天下的霸道悄然敛去几分,竟流露出一丝属于“人”的、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边缘,才用一种近乎呢喃,却又带着无限重量的声音问道:
“你……说你来自后世。那在后世的史书之上,朕,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皇帝?”
我望着他。明亮的烛光下,他鬓角那几缕早生的华发异常清晰,眼角与额间深刻的纹路里镌刻着日夜不休的操劳与焦虑,但那双眼睛深处,却燃烧着对“不朽”近乎执拗的渴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必敢于承认的、对于身后名的深切恐惧。
我迎着他的目光,轻声却清晰地吐出四个字:
“千古一帝。”
他的身躯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在这一刻被点燃,焕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夺目的光彩。
我停顿了一下,在他最志得意满的瞬间,补上了后半句,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重锤,敲击在寂静的殿宇中:
“但后世百姓,大多只知您焚书坑儒,刑罚酷烈,是位不折不扣的暴君。他们不知道,您也曾独自站在这章台宫之巅,摒弃鬼神方术,只相信人的力量,梦想过……带着整个华夏,挣脱大地的束缚,飞向那片无垠的星辰大海。”
他眼中的光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熄灭下去。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那是一种极力压抑却终究无法掩饰的巨大震动与……深切的失落。他久久地沉默着,仿佛一座瞬间苍老了的山峰,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化为一声极轻、极悠长、饱含了无尽复杂意味的叹息,消散在空旷而冰冷的大殿里。
回府的马车,在宵禁后寂静无人的咸阳街道上缓缓行驶。
车轮碾过拼接整齐的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咯噔”声,像是命运敲响的节拍。贴身侍女阿芜跪坐在我身侧,借着车厢壁角悬挂的微
